封神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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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寂静无声，只有角落那二十五弦瑟的低沉悲鸣，如同不祥的阴影，缠绕在素女心头。
指尖下碾磨的草药散发出愈发浓烈的苦涩，却压不住她思绪的纷乱。
鄂顺印堂那缕灰黑死气，如同毒刺般扎在她眼中。
他会死吗？
会……入封神榜吗？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让素女碾药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愕然地看着石臼中被碾碎的草药细末。
自己……怎么会想到封神榜？
是了，姜子牙带着那应劫之物入了朝歌，杀劫已起。身负死兆之人，若应劫而亡，魂归封神榜，乃是天道定数……
可这念头带来的，并非对天道运转的了然，而是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尖锐的刺痛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死了……自然会上榜……
素女强迫自己继续碾药，石杵落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仿佛在敲打着她混乱的心绪。
她试图用这单调的劳作驱散那令人窒息的预感，驱散那因鄂顺掌心温度而残留的、扰人心神的悸动。
她活了千万年，见过无数生死，沧海桑田在她眼中也不过弹指一瞬。为何独独对这个少年……
“笃！笃！笃！”石杵落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就在这时，“笃笃笃！”一阵轻快而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闷。
不等素女应声，门便被推开一条缝，隔壁的赵大娘探进头来，脸上堆着热情朴实的笑容，手里还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粗陶罐子。
“素医师！在家呢？”
赵大娘嗓门洪亮，带着市井特有的活力，一进门就带来一股外面阳光和烟火的气息。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药案前的素女，目光扫过她略显清冷的侧影，随即落在她手中碾药的活计上。
“哎哟，又在忙活这些药草呢？可别累着！”
赵大娘熟络地将那罐子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罐口用油纸封着，透出浓郁的咸鲜酱菜香气。
“喏，这是新腌好的芥菜疙瘩，用今年新下的粗盐和豆酱腌的，脆生着呢！想着给你送点来，配粥吃最下饭！”
素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赵大娘，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浅笑：“多谢大娘惦记。”
她起身想去倒水，却被赵大娘一把按住。
“别忙活别忙活！我坐坐就走！”
赵大娘摆摆手，自己拖了张小板凳坐下，眼神却滴溜溜地在素女脸上转了一圈，又往门外瞟了瞟，脸上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促狭的笑意。
“哎，素医师，”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过来人的洞察和打趣。
“那个……那个俊俏后生呢？就是那个高高大大、眉清目秀、天天往你这儿跑，还总带着鱼啊果子啊的那个南边口音的小伙子？今儿个咋没见着？”
素女微微一怔，没想到赵大娘会突然提起鄂顺。她平静地回答：“他方才有事，先回去了。”
“回去了啊？”赵大娘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但随即那促狭的笑意更浓了，她拍了一下大腿，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哎呦喂，我的好闺女儿！”她亲热地改了称呼，眼睛笑成了两条缝，“大娘我活了这把年纪，啥事儿看不明白？那小伙子啊，眼珠子都快黏在你身上喽！”
素女被赵大娘这直白而热情的话语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清冷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一丝茫然：“大娘……何出此言？”
“哎哟，还跟大娘装糊涂呢？”
赵大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掰着手指头数道。
“你看啊，他是不是天天来？风雨无阻！是不是每次都带东西？还都是好东西！是不是抢着帮你干活？劈柴、打水、收拾院子，那叫一个利索！那眼睛啊，看你的时候，亮得跟星星似的！跟我家那口子当年追我时一个德性！”
赵大娘越说越起劲，最后总结陈词，语气斩钉截铁：
“大娘是过来人！这小伙子啊，喜欢你！稀罕你！这心思啊，明晃晃的，藏都藏不住！”
“喜欢？”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猝不及防地在素女耳边炸响！
她彻底愣住了，握着石杵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微微泛白。
喜欢？鄂顺……喜欢她？
赵大娘那笃定的、带着市井智慧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她心中那扇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甚至强行压抑的门。
那些被她视为少年孺慕、思乡情切的画面，此刻在赵大娘直白的解读下，骤然变得无比清晰而灼热——
他每日风雨无阻的造访，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与欢喜……
他笨拙地献上自己猎到的鱼、采到的野果，只为博她一句“鲜”……
他被酸到龇牙咧嘴却还急吼吼让她吐果子的关切……
他情急之下伸到她唇边的手……
还有……他掌心那滚烫的温度……
原来……这些都不是单纯的“弟弟”对“姐姐”的依恋？
是……喜欢？
素女的心湖，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千万年来古井无波的心境，在这一刻彻底被打碎！
震惊、茫然、无措……还有一丝被那“喜欢”二字灼烧般的悸动，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竟忘了言语。
“大娘……您误会了。”素女几乎是本能地开口否认，声音带着干涩和慌乱，试图抓住那根名为“姐弟”的救命稻草。
“他只是……家在南疆，远离故土，在朝歌为质，心中孤寂，将我视为……视为家乡的阿姐罢了。常来我这里，不过是寻一份……思乡的慰藉。”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合理，仿佛在说服赵大娘，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赵大娘看着素女那虽然努力维持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明显有波澜闪动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我懂我都懂”的了然。
“哎哟，我的傻闺女儿！”
她笑着摇摇头，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思乡？慰藉？哪个思乡的弟弟会天天巴巴地跑来看姐姐？哪个弟弟看姐姐的眼神会那么……那么……”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鄂顺那亮得惊人的眼神，只能用力地摆手，“反正大娘不会看错！那小伙子，心里头装的，绝不仅仅是把你当姐姐那么简单！”
她站起身，拍了拍素女的肩膀，语重心长：“大娘看你也是个好孩子，心思干净。这小伙子瞧着也实诚，是个靠得住的。你自己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可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哟！”
说完，她也不等素女反应，乐呵呵地转身走了，留下那罐散发着咸香的腌菜和满室更加混乱的气息。
门被关上，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素女却再也无法平静。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赵大娘的话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响——“喜欢”、“稀罕”、“装的不只是姐姐”、“别辜负了心意”……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唇畔，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鄂顺递手过来时，他微热呼吸拂过的触感。
心口的位置，那种陌生而清晰的悸动感，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伴随着悸动的，是更深、更冰冷的恐惧——那印堂盘踞的死气！那预示着人祸的杀身之劫！
喜欢……死亡……
这两个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沉重的字眼，如同冰与火，在她心中猛烈地碰撞、撕扯。
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措和……恐慌。
为那可能降临在少年身上的厄运而恐慌，也为自己心中这不受控制翻涌的、陌生而灼热的悸动而恐慌。
角落里的瑟，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凄凉的悲鸣，仿佛在应和着她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
那悲鸣穿透了草药的苦涩和腌菜的咸香，直抵灵魂深处，预示着风暴将至，无人可逃。
珝九：下一个写少白的cp谁啊？封神快完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