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14
弘历那句“给朕也烤两串尝尝”，像一道惊雷劈在云琅的脑门上，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给皇上……烤……路边摊的肉串？！这简直比让她再去殿选十次还离谱！
她看看自己沾满油污和炭灰的手，再看看那简陋的烤架和烟熏火燎的羊肉，最后对上弘历那双带着明显戏谑、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凤眸。
反抗？她不敢。拒绝？她更不敢！
这位爷刚被她“流放岭南”的宏图大志逗笑，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又翻脸？
云琅认命地在心底哀嚎一声，小脸皱成一团，磨磨蹭蹭地挪回火堆旁。
她蹲下身，拿起两串新鲜的羊肉，动作僵硬地刷油、撒料。
平日里驾轻就熟的动作，此刻在弘历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注视下，变得无比笨拙。
油刷多了，孜然撒偏了，手还差点碰到滚烫的铁架子。
执春想帮忙，被云琅一个眼神制止了——皇上点名要吃她烤的，谁敢代劳？
万一吃出个好歹，她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云琅一边机械地翻动着肉串，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堂堂九五之尊，山珍海味吃腻了，跑来跟她抢这点粗鄙的烟火食？
这皇帝当得……也忒不讲究了！她越想越憋屈，越想越觉得身后那道目光如芒在背。
不行！不能白伺候！得要点好处！
羊肉串在炭火的舔舐下渐渐变色，油脂渗出，发出诱人的“滋啦”声，浓郁的香气再次升腾。
云琅估摸着差不多了，鼓起勇气，拿起一串烤得金黄焦香、卖相最好的肉串，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朝着负手而立、好整以暇等着投喂的弘历走去。
她走到弘历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恭敬”一点，双手将那串还冒着热气、油光闪闪的羊肉串递了过去。
“皇上，您要的肉串……烤好了。”她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诚意。
弘历挑了挑眉，看着她那副“视死如归”递上“贡品”的表情，觉得甚是有趣。
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接过了那串沉甸甸、油乎乎的肉。
指尖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油渍，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终究没说什么。
就在弘历接过肉串，低头准备品尝这“民间风味”的瞬间，云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趁着这个“进献”的档口，飞快地、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说道：
“皇上……那个……您能不能……把派来盯着奴才的暗卫撤了？”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理由不够充分，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控诉。
“每天总觉得有人盯着，怪……怪难受的，吃饭睡觉都不香了。”
弘历刚把肉串送到嘴边，闻言动作猛地一顿！
他倏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锁定了云琅那张沾着灰、写满“我很困扰”的小脸。
他眼中的戏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帝王审视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肉串，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哦？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自认派出的暗卫都是顶尖高手，行踪隐秘，竟被这个小丫头察觉了？
云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低头，但想到自己是在“谈判”，又强撑着迎上他的目光，老老实实地回答。
“也……也没多久。就是……就是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在府里花园赏花的时候，在街上买糖葫芦的时候，甚至……甚至在房里打个盹儿，都觉得窗外有影子晃！”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小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
“奴才胆子小，经不起吓啊！万岁爷啊，您……您要是真想知道奴才在干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梦话……”
“您直接问奴才不就成了吗？奴才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必……何必费那个劲派人盯着呢？”
“奴才又不会飞了！”
她最后一句说得又快又急，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直率，眼神里充满了“您看这样行不行”的真诚，或者说，是急于摆脱监视的迫切。
弘历定定地看着她。
眼前的小花猫脸上，那点委屈和控诉不似作伪。
她不是靠什么高深的功夫发现的，纯粹是靠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对自由被窥视的天然抗拒！
这种敏锐，倒让他有些意外。而她提出的“解决方案”——直接问她？弘历差点又被她气笑了。
问她？问她今天吃了什么，她可能会回答“东街王婆的豆腐脑咸了”，问她干了什么，她可能会说“跟执春比赛爬树差点摔下来”，问她梦话……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这种鸡毛蒜皮、毫无价值的“情报”，是他想知道的吗？
他真正想知道的……或许是那份在他掌控之外的鲜活？那份视他为“洪水猛兽”的缘由？
那份对自由毫无保留的热爱？这些，又岂是问她就能问出来的？
弘历沉默了片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云琅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手心全是汗，感觉自己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终于，弘历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你倒是……胆大心细。”
他没有直接回答撤不撤人，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了她一番。
然后，在云琅紧张的目光中，他重新举起了那串肉串，送到嘴边，姿态优雅地咬下了一块烤得焦香的羊肉，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云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弘历咽下口中的肉，目光落在肉串上，仿佛在品评，淡淡地说了一句。
“味道……尚可。火候过了些，盐也重了。”
评价完，他才像是刚想起云琅的问题，抬眸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难测，带着一丝玩味。
“朕知道了。” 他只给了这三个字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说撤，也没说不撤。
云琅：“……”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知道了？知道什么了？到底是撤还是不撤啊？！
她看着弘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跟皇帝打交道，真累！比烤一百串羊肉还累！
弘历却不再看她，慢悠悠地吃着那串“火候过了、盐重了”的烤肉，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只是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并不算太坏的心情。
这小妮子，胆子是大，但也傻得……有点可爱？至少，比那些只会唯唯诺诺、装模作样的有趣多了。
李玉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暗暗咋舌：这位章佳格格，可真是在万岁爷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啊！
不过……看万岁爷这反应，暗卫……怕是真得撤一部分了？
至少，不能让她“吃饭睡觉都不香”了不是？他默默地为那些即将失业的同僚们点了根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