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第四十五章：我的好爹地

最高指挥官被江绾当众戳破心思，脸上那副义正辞严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恼羞成怒使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他抓着扩音器，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失真，试图用更大的音量压过对方，掩盖自己的心虚：

　　“江绾，你简直是一派胡言，危言耸听！”

　　“死到临头还要在这里妖言惑众，狡辩脱罪，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一个叛徒的疯话吗！”

　　强光下，江绾单薄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下，但她的话语却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一刀刀刺向对方最致命的要害。

　　她无视那咆哮，声音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痛楚和不容置疑的力度：

　　“我狡辩？我脱罪？”她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却满是苍凉：

　　“长官，我倒要问问你。我江绾，在前线浴血杀敌，在毒枭身边潜伏多年，每一次任务都九死一生。”

　　“我身上留下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为了维护这片土地的和平与安宁，我扪心自问，对得起这身警服，对得起我的使命，我何错之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和失望，直指核心：

　　“倒是你，过河拆桥，兔死狗烹还不够！还要给我安上一个莫须有的叛徒罪名，急着要将我置于死地，你才是最可耻，最可恨的人！”

　　她目光如炬，扫过那些因为她的指控而开始出现骚动和迟疑的警察同仁，声音传遍四方：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坐在那个指挥高位上，根本不配被称为最高指挥官！”

　　她的指控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当警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人民服务，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是为了让你利用职权，中饱私囊，私吞那些沾着血的黑钱！”

　　最高指挥官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阴谋被彻底撕开后的狰狞和恐慌，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绾：

　　“你……你闭嘴！”

　　但江绾已经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终、也是最致命的证据：

　　“你这么气急败坏，甚至不惜调动这么大阵仗来杀我灭口……”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不就是怕我查到那个IP地址吗？”

　　最高指挥官瞳孔骤缩。

　　“可惜，”江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讽刺的弧度：

　　“你低估了我。我确实查到了那个在澳门，数次向坤叔集团泄露警方行动计划，出卖一线行动队员信息的网络地址，和转移那一百亿的最终位置。”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所有竖起耳朵的警察，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掷地有声地宣布：

　　“那个IP地址的物理位置，就在你！我们尊敬口口声声说着清理门户的最高指挥官，位于澳门的私宅里！”

　　“轰！”

　　这一消息如同炸弹投入水面，瞬间在外围的警察队伍中引发了巨大的哗然和骚动。

　　无数道震惊和怀疑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最高指挥官！

　　“你为了钱，为了你那肮脏的利益！”江绾的声音带上了痛彻心扉的哽咽：

　　“你根本不把前线将士的命当命！那些牺牲的同事……他们到死都不知道是被谁出卖的，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晚上睡得着吗？”

　　她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

　　“你这样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对所有奋战在一线的警察最大的侮辱，是对正义最大的亵渎！”

　　最高指挥官彻底僵在原地，脸色灰败。

　　在无数道质疑和愤怒的目光注视下，他所有的权威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被当众剥皮拆骨的狼狈和恐惧。

　　江绾站在光晕中心，虽然虚弱得随时可能倒下，却像一柄终于出鞘划破黑暗的利剑，光芒刺眼。

　　最高指挥官被江绾那番撕破所有伪装的指控彻底逼到了绝境。

　　在无数道震惊怀疑的目光注视下，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理智那根弦终于崩断。

　　“胡说八道，全都是颠倒黑白的鬼话！”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声音因极致的恐慌和愤怒而彻底扭曲，猛地从身旁一名特警队员腰间夺过一把冲锋枪。

　　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瞄准，抬起手臂，枪口直指站在强光下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江绾，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撕裂了凝重的夜空。

　　子弹呼啸而出，带着致命的灼热，直射江绾的心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江绾甚至还没来得及从那慷慨激昂的指控中回过神，瞳孔中只倒映出那骤然喷吐的火舌和旋转而来的夺命弹头。

　　她身体虚弱，根本无力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一道黑影猛地从她侧后方疾冲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狠狠撞向一旁，同时义无反顾地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胸膛，迎向了那颗子弹。

　　“噗嗤！”

　　是子弹穿透血肉之躯的闷响。

　　温热的液体瞬间溅到了江绾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江绾被撞得踉跄几步摔倒在地，猛地回头，看清了挡在她身前的那个人。

　　是小辛！

　　他年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胸口瞬间晕开一大片刺目惊心的血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膛的伤口，又抬起头，望向江绾，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像往常那样有点痞气的笑，却只涌出一股鲜红的血沫。

　　“小辛！”江绾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连滚爬爬地扑过去，在他身体软软倒下之前，一把将他接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小辛！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

　　她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滴落在他苍白迅速失去血色的脸上。

　　她徒劳地用手捂住他不断冒血的伤口，但那滚烫的液体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间涌出，染红了她的手和她破碎的心。

　　小辛躺在她的怀里，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痉挛，呼吸变得极其困难而急促。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哭得几乎崩溃的江绾，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算计和游离，只剩下一种近乎纯净的释然和一点点歉疚。

　　“绾姐……”他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涌出：

　　“在我心里……你一直……一直都是我姐……”

　　江绾拼命摇头，泣不成声。

　　“对不起……骗过你……很多次……”小辛的眼神开始涣散，但他仍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

　　“一……一开始我……就选错了路……跟错了人……”

　　他的目光似乎想看向厂房内熙泰的方向，又似乎只是望着虚无：

　　“但这次……我不想……再站在你的对立面了……”

　　他用尽最后力气，抓住江绾的手，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光亮，带着无比的骄傲和解脱：

　　“我不再是……影子的傀儡了……对吗？”

　　“我这次……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人……死的……”

　　“绾姐……别……别怪我……”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不怪你，我没怪过你，你坚持住！”

　　他抓着她的手猛地一松，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

　　那双终于洗净了所有阴霾的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胸膛的起伏，彻底停止了。

　　“小辛……小辛！”江绾崩溃地哭喊着。

　　她用力摇晃着他尚且温软的身体，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怀中的年轻人迅速冰冷，看着他的生命在自己怀里流逝殆尽，徒留满手粘稠的鲜血和彻骨的绝望。

　　她抱着小辛逐渐冰冷的身体，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那声音穿透夜空，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愤怒。

　　江绾抱着小辛尚且温热的尸体，悲痛欲绝的哭声被最高指挥官那冰冷而充满恶意的指责硬生生打断。

　　“看到没有，大家都看到没有！”

　　最高指挥官指着厂房门口相拥的两人，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播，带着一种扭曲的得意和煽动性：

　　“这就是你们刚才差点相信的那个女人，她抱着一个罪行累累的匪徒痛哭流涕，情深义重！这难道还不是勾结的铁证？她说她不是叛徒，简直可笑至极，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话语如同毒针，试图将江绾刚刚建立起的些许可信度彻底摧毁，也将她钉死在叛徒的耻辱柱上。

　　江绾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死死盯住那个站在光晕后道貌岸然的男人，眼中的痛苦逐渐被一种蚀骨的恨意和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她的手指颤抖着，下意识地就向腰间摸去，那里或许还藏着某把最后的武器。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撕烂那张虚伪的嘴脸。

　　就在她即将失控冲出去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硬生生地拖回了厂房内。

　　是熙泰。

　　“放开我，熙泰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江绾挣扎着，嘶吼着，悲愤交加。

　　“别冲动，外面全是枪！”熙泰低吼着，死死抱住她，不顾她的踢打，迅速将她带离门口的危险区域。

　　同时猛地一脚将破旧的铁门再次踹得关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暂时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枪口。

　　门外，最高指挥官看到熙泰突然出现并将江绾拉回，目光骤然一凝，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震惊，但那情绪很快被更深的狠厉所掩盖。

　　门内，江绾无力地瘫软下去，靠在墙边，失声痛哭。

　　熙泰站在门后，胸口剧烈起伏。

　　他听着门外最高指挥官试图彻底定性江绾为叛徒的煽动性喊话，又看了看崩溃的江绾和地上小辛的尸体，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侥幸彻底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和绝望。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朝着门外，用尽全力大声喊道，声音穿透铁门，清晰地传到了外面每一个严阵以待的警察耳中：

　　“爹地！”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呼喊，如同按下了暂停键，瞬间让门外所有的嘈杂和骚动戛然而止。

　　就连沉浸在悲痛中的江绾也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难以置信地看向熙泰。

　　门外，最高指挥官所有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扩音器里只传来他骤然粗重的呼吸声，显然被这猝不及防的称呼震得魂飞魄散。

　　熙泰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继续高声喊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死寂的夜空中：

　　“怎么了？亲爱的爹地！计划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终于要轮到对你儿子下手了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认识你！”

　　门外，最高指挥官惊惶失措的声音传来，试图打断他，但那声音里的慌乱已经出卖了他。

　　“不认识我？”熙泰冷笑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

　　“需要我提醒你吗？当年在孤儿院，第二次把我收养走的人，不就是你吗？尊贵的最高指挥官大人！”

　　此话一出，门外瞬间一片哗然，所有警察都惊呆了。

　　熙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子，继续剖开血淋淋的真相：

　　“你和影子……根本就是一伙的，从一开始就是！”

　　“你收养我，根本不是发什么善心！是你和影子一起筹划好的，你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把我培养成你们手里最锋利最好用的那把匕首，替你们干尽了所有脏事！”

　　“现在，利用完了，事情快要暴露了，就想把我也当成弃子一样丢掉？甚至要亲手杀了我，来个死无对证，卸磨杀驴？”

　　“爹地！我的好爹地！你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熙泰的控诉如同惊雷，一道接一道地劈下，将最高指挥官光鲜的外衣和伪装劈得粉碎，露出了底下最丑陋、最不堪的真相。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夜风呼啸而过。

　　所有枪口，似乎都在这一刻，微微低沉了下去。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了那个脸色惨白如鬼的最高指挥官身上。

　　江绾坐在地上，彻底忘记了哭泣，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熙泰。

　　脑中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