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第二十七章：熙旺，他没死

海边的劝诫与警告还萦绕在咸湿的空气里，影子眼中却猛地闪过一丝狠戾与不甘。

　　他深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方才在修车场恶战雇佣兵，体力消耗巨大。

　　但他更清楚，一旦被带回警局，等待他的将是永无天日的深渊。

　　影子毫无征兆地动了。

　　他如同濒死的毒蛇发起最后一次突袭，身体猛地压低，一记扫堂腿带着残存的所有力量，狠狠扫向江绾下盘。

　　同时右手并指如刀，直插江绾咽喉。

　　动作又快又狠，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哼！”

　　江绾虽有一瞬分神，但常年训练形成的战斗本能让她瞬间反应。

　　她脚下急速一点，轻盈后跃，精准避开扫腿，同时左手如电探出，格挡开那记致命的手刀。

　　“啪！”

　　手臂交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们之间的账，”江绾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确实该好好算算了！”

　　她不再多言，身形晃动，主动发起了进攻。

　　她的拳头如同出膛的炮弹，速度快得带出残影，力量刚猛无比，直接砸向影子面门。

　　影子急忙架臂格挡。

　　“嘭！”

　　沉重的力道砸得影子手臂剧痛发麻，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脚下的沙滩卸去了部分力道，却让他更显狼狈。

　　他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了，反应和力量都远不及巅峰时期。

　　江绾攻势如潮，根本不容他喘息。

　　侧踢、肘击、膝撞……

　　她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影子格挡的空隙。

　　拳拳到肉，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砰！”一记重拳击中影子腹部。

　　“呃！”影子痛苦地弓起身子，胃里翻江倒海。

　　一记凌厉的手刀砍在他脖颈侧方，影子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两人的打斗在空旷的海边，显得异常激烈。

　　沙子被踢得飞扬，沉重的喘息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

　　影子拼尽全力抵抗，招式依旧狠辣刁钻，试图以伤换伤。

　　但江绾的精力明显比他旺盛太多，动作没有丝毫变形，冷静地化解着他每一次绝望的反扑。

　　终于，影子一个踉跄，动作慢了半拍。

　　江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记迅猛的低扫腿。

　　影子下盘彻底失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沙滩上，溅起一片沙尘。

　　他还想挣扎爬起，江绾已经如影随形般逼近，膝盖狠狠顶在他后腰，将他死死压住。

　　同时抓住他一条胳膊，猛地向后一掰。

　　“啊……！”影子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只剩下粗重而无力的喘息。

　　江绾也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没有丝毫犹豫，从吉普车后座扯出一根早就备好的粗韧尼龙绳，用专业而牢固的手法，将影子的双手双脚死死反绑在身后，让他彻底无法动弹。

　　她拉开车门，将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影子塞进后座，然后自己坐进驾驶位。

　　引擎再次发出轰鸣，车头调转，撕裂夜幕，朝着澳门市中心司警局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灯如同利剑，刺破前方的黑暗。

　　黑色的吉普车带着一路风尘和隐约的血腥气，一个急刹，稳稳停在了澳门司警局灯火通明的大门口。

　　刺眼的探照灯光瞬间将其笼罩。

　　车门打开，江绾利落地跳下车。

　　她绕到后座，一把拉开车门，将里面被捆得结结实实、狼狈不堪的影子粗暴地拖了出来。

　　影子试图挣扎，但绳结无比专业，让他丝毫用不上力。

　　江绾无视他怨毒的目光，单手揪着他的后衣领，如同拖拽一件货物般，大摇大摆地朝着警局大门走去。

　　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立刻引起了厅内所有值班警员的注意。

　　拉枪栓的声音瞬间响起，无数紧张的目光和枪口对准了她和被她拖着的影子。

　　正在大厅指挥布控的王雪梅闻声猛地回头。

　　当她看到江绾，这个不久前还在医院如同杀神般撂倒二十名特警、身份不明的危险女人。

　　竟然敢直接闯到警局大本营，还带着重伤的黄德忠督察的仇人影子时，她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站住！不许动！”

　　王雪梅厉声喝道，几乎是下意识地拔枪对准江绾，“你竟然敢来这里？”

　　江绾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她松开了抓着影子的手，任由其瘫倒在地。

　　然后，她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迎向王雪梅充满敌意的枪口。

　　她抬起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摘掉了那顶一直压得很低的鸭舌帽，随后又摘下了口罩和墨镜。

　　王雪梅的瞳孔，因为极度震惊而猛地收缩，握枪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江绾？怎么是你！”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那个杀伐果断的女杀手联系起来。

　　江绾看着王雪梅，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

　　但最终只是化为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的声音清晰平稳，却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疲惫和郑重，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

　　“王指挥官，影子已送达。”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和清澈，朗声道：

　　“孔雀请求归队。”

　　“孔雀”二字如同带有魔力，让大厅内所有知情警官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王雪梅更是如遭雷击，彻底愣在当场，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

　　只是呆呆地看着江绾，手中的枪不自觉地缓缓垂下。

　　“你是孔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从内部走廊传来。

　　一位肩章上缀着高级警衔，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在一众警官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

　　正是澳门司警局的最高指挥官。

　　他一眼就看到了大厅中央的江绾，以及她脚边被捆绑的影子。

　　最高指挥官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欣慰的笑容，他快步上前，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下属们惊愕的目光。

　　在距离江绾两步远的地方，最高指挥官猛地停住脚步，身体站得笔直，抬起右手，向她敬了一个标准而有力的警礼。

　　“辛苦了，孔雀，欢迎你归队！”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肯定和如释重负。

　　江绾看着最高指挥官，眼中终于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

　　她立刻并拢双腿，挺直脊梁，抬起手臂，回了一个同样标准、却仿佛等待了太久的警礼。

　　“为人民服务！”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

　　这一刻，所有的惊愕都在这个庄重的敬礼中消散。

　　王雪梅终于彻底明白过来，脸上瞬间写满了钦佩，她缓缓放下了枪，眼神复杂地看着江绾。

　　最高指挥官放下手，对旁边仍处于震惊中的特警队员沉声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嫌疑人影子押下去，严加看管！”

　　“是！”几名特警队员这才如梦初醒。

　　立刻上前，将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影子架了起来，给他戴上重铐脚镣，严密地押往深处的高等级关押室。

　　影子在被拖走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江绾，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怨毒。

　　江绾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被押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最高指挥官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江绾的肩膀，语气充满了感慨：

　　“回来就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最高指挥官看着江绾，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平复情绪，但声音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沙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要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他抬手，用指节快速擦过眼角，将那点湿润抹去：

　　“你不知道，每次收到你的加密情报，知道你在刀尖上跳舞，我们这心里……”

　　他顿了顿，目光慈爱又心疼地看着江绾：

　　“老黄……他就在楼上办公室。去吧，他要是看到你完好无损地回来，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江绾的心猛地一跳，眼中瞬间迸发出急切的光芒。

　　她对着最高指挥官重重点头，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客套话，转身就朝着熟悉的楼梯方向快步跑去。

　　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变成了小跑。

　　她一口气跑到那扇熟悉的办公室门前，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温暖的灯光。

　　她停下脚步，稍稍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轻轻推开了门。

　　办公室内，黄德忠果然还坐在办公桌后。

　　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受伤的腹部显然让他坐姿显得有些僵硬不便。

　　他却强撑着，眉头紧锁，正专注地翻阅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手边还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水。

　　听到开门声，他有些不悦地抬起头，以为是哪个下属又来催促他休息。

　　却在看到门口那个身影时，整个人彻底僵住。

　　他手里的文件滑落在桌上，眼睛猛地睁大，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绾几个箭步冲到他办公桌前，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开口不是问候，而是带着浓浓鼻音的指责：

　　“爸，你怎么回事啊，都伤成这样了，医生不是让你绝对卧床静养吗？”

　　“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加班，这些文件什么时候看不行，你的身体还要不要了，你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呢？”

　　她一连串的质问又快又急，像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抱怨的小女孩，眼圈瞬间就红了。

　　黄德忠被女儿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给骂懵了。

　　但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里，却迅速积聚起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欣慰。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儿，所有的担忧和牵挂终于彻底落地。

　　他没有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只是颤抖着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对着江绾极其用力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千言万语，都凝聚在了这一个简单却又重若千钧的动作里。

　　她是他的骄傲，是天底下最棒的警察，也是最让他心疼的孩子。

　　江绾看着父亲那个竖起的大拇指，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办公室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江绾扑在父亲怀里，如同漂泊太久终于归港的小船，所有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紧紧抱着黄德忠，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太久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黄德忠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臂，一遍又一遍轻柔却坚定地拍着女儿的后背。

　　他的眼眶也是红的，声音沙哑而温暖：

　　“哭吧，爸在这儿呢……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没事了……”

　　他像小时候哄她一样，重复着安抚的话语，任由她的泪水冲刷掉那些沉重的过往。

　　不知过了多久，江绾的哭声渐渐变为低低的啜泣，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

　　黄德忠感觉到怀里的女儿慢慢安静下来，他微微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那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脆弱。

　　犹豫了片刻，黄德忠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他扶着江绾的肩膀，让她稍稍坐直，目光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绾绾，”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郑重的力量，“爸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最高级别的秘密。”

　　江绾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有些困惑地看着父亲如此严肃的神情。

　　黄德忠顿了顿，确保周围绝对安全，才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熙旺……他没死。”

　　江绾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难以置信地盯着父亲。

　　黄德忠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当时爆炸很剧烈，他伤得极重，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受损，几乎没了呼吸，但我们的人拼死抢出了一线生机。”

　　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神里依旧带着后怕：

　　“为了骗过影子，也为了保护他不再被追杀，我们制造了他确认死亡的假象。这世上，除了最高指挥官、主治医疗团队和极少数核心人员，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

　　“他现在，”黄德忠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丝宽慰，“就在一个绝对安全的顶级医疗中心里静养。恢复得很慢，但生命体征已经稳定，意识也在逐渐清醒。”

　　他看着女儿如同被闪电击中的表情，补充道：

　　“这是最高级别的保密行动，对不起，让你承受了那么多……”

　　江绾彻底呆住了，整个世界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熙旺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