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第十三章：更爱你的人明明是我

就在江绾与影子如同两只搏命的猛兽般死死对峙，空气紧绷得即将断裂之时。

　　“啪、啪、啪。”

　　一阵清晰而缓慢的鼓掌声，突兀地从二楼的旋转楼梯处传来。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攫取了大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熙泰正一步一步地从楼梯上走下。

　　他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一头利落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与之前在海上疯狂追击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目光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大厅，最终落在中央对峙的两人身上。

　　看到熙泰出现，影子一直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直等待的另一个主角，终于登场。

　　熙泰的目光先在江绾身上停留了一瞬，看到她额角的汗珠和微微凌乱的发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心疼。

　　他朝她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阿绾，过来。”

　　江绾瞥了影子一眼，没有任何犹豫，收刀，转身，几步便走到了熙泰身边。

　　安静地站到他身后侧，仿佛一头被主人唤回的猎豹。

　　熙泰这才将目光彻底投向影子。

　　影子看着熙泰那张与熙旺、熙蒙极其相似的脸，眼神里翻涌着巨大的痛苦。

　　“为什么？”影子的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嘶哑破裂，“熙泰……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杀我！”

　　熙泰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直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因为你杀了熙旺，杀了熙蒙。”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砸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别墅四周的阴影里，隐约出现了更多持枪的人影，彻底封锁了所有出口。

　　“今天，你走不出这栋别墅。”

　　“哈哈……哈哈哈……”影子闻言，先是愣住，随即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他猛地爆发出一阵悲凉至极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绝望。

　　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才猛地止住，赤红的眼睛死死钉在熙泰身上。

　　“我早就该猜到，熙旺那么好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真的背叛我，原来是你！一直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指着熙泰，手指都在发颤。

　　“是你，是你杀了你的两个弟弟！”影子嘶声力竭地怒吼，将积压的愤恨彻底爆发出来：

　　“是你用你的计划逼他们走上绝路，是你把他们当成棋子，逼得他们不得不对我动手，是你害死了他们！”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无视了周围瞄准他的枪口，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痛楚。

　　“如果不是你的野心，如果不是你的计划威胁到了我的性命。”

　　“你逼得他们不得不做出选择，他们根本不用死，熙旺不用死！熙蒙也不用死！”

　　“是你，熙泰，你才是害死他们的真正凶手！”

　　影子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大厅里炸响，揭露了所有残酷的真相和悲剧根源。

　　熙泰站在楼梯下，面对着影子泣血般的控诉，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但眼神依旧冰冷如铁，没有丝毫动摇或悔意。

　　他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影子的指责，那些话语如同撞上一堵无形而坚硬的墙，消散在空气中。

　　他的关注点，自始至终，都无比清晰和功利。

　　“那些废话，可以省省了。”

　　熙泰的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情感波动，直接切入了最核心的问题：

　　“把百亿密钥的密码交出来。”

　　他盯着影子，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要剥开他所有的伪装。

　　“我知道，你给警察的那些，不过是拖延时间和转移视线的假线索。”

　　熙泰的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冷笑：

　　“以你的狡猾和多疑，你怎么可能把真正的服务器放在那么容易被追踪到的网络节点上？你肯定还有后手。”

　　他向前迈了一步，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真正的密钥链接，我已经找到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就是密码。”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在索要一件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告诉我密码。”熙泰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和冰冷的威胁：

　　“看在你养大熙蒙和熙旺的份上，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大厅里再次陷入死寂。

　　倒地的四人艰难地抬起头，江绾的目光微微闪烁，所有人都等待着影子的回答。

　　那笔庞大的、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财富，此刻成了决定生死的唯一筹码。

　　别墅大厅内，硝烟与血腥味尚未散去，倒地的四人呻吟声不断。

　　影子看着步步紧逼的熙泰，眼中最后一丝波澜彻底沉寂，化为彻底的冰冷与疯狂。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悲凉，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癫狂。

　　“熙泰……我活了这么多年，纵横东南亚，跟我谈条件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如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熙泰脸上，“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死！”

　　最后三个字吼出的瞬间，他手臂肌肉猛然绷紧，用尽全身力气，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把短刀如同闪电般掷出。

　　刀锋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射熙泰的心口。

　　这一下变起仓促，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小心！”江绾的惊呼声几乎与飞刀同时响起。

　　她一直紧绷的神经，让她在影子肩臂微动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妙，身体几乎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她没有试图去格挡那根本来不及阻挡的飞刀，而是猛地侧身扑向熙泰，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他，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那道致命的寒光。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江绾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温热的鲜血瞬间从她后背的伤口处涌出，染红了熙泰胸前的衣服。

　　而影子，在掷出飞刀的下一瞬，根本不去看结果，猛地转身撞向身后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哗啦啦！”

　　玻璃轰然碎裂。

　　影子如同挣脱牢笼的困兽，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身影瞬间消失在窗外浓重的夜色里。

　　“阿绾！”熙泰的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温热的血液浸透他的衣衫，直到江绾身体的重量完全依靠在他身上并向下滑去，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江绾，触手一片湿热粘稠的鲜血，他的心跳几乎停止，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阿绾……别吓我！”

　　熙泰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变调，他手忙脚乱地想捂住她不断流血的伤口，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鲜血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涌出。

　　他猛地抬头，朝着还愣在一旁的仔仔嘶声怒吼，声音破碎而尖锐：

　　“医药箱，仔仔，快他妈把医药箱拿来！快啊！”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手臂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抱不住江绾。

　　江绾靠在他怀里，额头上因为剧痛而布满冷汗，嘴唇迅速失去血色。

　　她极力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一丝安抚意味的微笑。

　　“慌……什么……”

　　她气息微弱，每个字都说得有些艰难，“死不了……皮肉伤而已……”

　　她还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熙泰看到那丝血沫，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她嘴角的血迹，声音里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和绝望：

　　“别说话！求你……撑住……马上就来……”

　　一滴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砸在江绾逐渐冰凉的脸颊上。

　　香港某处废弃工厂的二楼，被临时清理出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

　　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拉扯出长长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淡淡消毒水的气味。

　　江绾趴在简易搭起的行军床上，脸色苍白。

　　后背的伤口已被仔仔做了紧急处理和包扎，但依旧虚弱。

　　熙泰端着一碗刚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的鸡汤，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用勺子一点点吹凉，喂到她的唇边。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眼神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后怕，与平日那个阴鸷冷酷的形象判若两人。

　　“慢点喝，小心烫。”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江绾顺从地喝了几口，温暖的汤汁似乎让她恢复了一点气力。

　　她看着熙泰紧蹙的眉头和眼底的担忧，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傻不傻，干嘛替我挡那一下，万一……”

　　熙泰的话没说下去，只要一想到那把刀可能造成的后果，他的手就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江绾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

　　“因为……你是熙旺的哥哥。”

　　她顿了顿，气息依旧微弱：“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这句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熙泰心中所有柔软的壁垒。

　　他喂汤的动作猛地顿住，碗里的鸡汤晃了出来。

　　他猛地将碗搁在一旁的小凳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又是熙旺！”熙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委屈：

　　“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熙旺的哥哥？就只是因为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所以你才救我？”

　　他猛地抓住江绾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力道之大让江绾痛得蹙起了眉。

　　他似乎毫无察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埋藏心底多年的不甘和愤懑全部倾泻出来。

　　“为什么？江绾你告诉我为什么！”

　　“更爱你的人明明是我，从小到大，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的人是我。”

　　“为你付出一切、甚至不惜变成魔鬼的人也是我，为什么你的心里就只装得下那个已经死了的熙旺？为什么你就永远都忘不了他！”

　　他的眼眶因为激动和嫉妒而泛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绝望的质问。

　　在这废弃工厂的昏黄灯光下，他不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布局者，更像一个无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心爱之物的小孩，充满了不甘和痛苦。

　　“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我们流着相似的血，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为什么你看到的永远都不是我……”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充满了无力的控诉和积压多年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