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第十二章：这或许就是报应

中国香港，九龙城寨附近某条逼仄潮湿的后巷。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腐坏和廉价清洁剂混合的刺鼻气味。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杂乱、脸上布满污垢和皱纹的“老乞丐”。

蜷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面前放着一个破旧的搪瓷碗，里面零星有几个硬币。

他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唯有那双快速扫视四周的眼睛，锐利如旧，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警惕。

一双精致的女士短靴停在了他的破碗前。

“当啷。”

一张一百元港币轻飘飘地落入了那只空荡荡的碗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扎眼。

老乞丐愣了一下，随即忙不迭地低头用含糊不清的粤语道谢：

“多谢小姐……好心有好报……多谢……”

然而，那双腿并没有离开。

他疑惑地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是江绾！

影子浑身猛地一僵，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向后缩去。

眼底瞬间涌起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伪装得如此完美，甚至骗过了熙泰和澳门警察，怎么会……

江绾看着他这副震惊失措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几分戏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随即转身，若无其事地朝巷子外走去。

影子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

最终一咬牙，抓起破碗和那张百元钞票，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压低帽檐，远远跟了上去。

七拐八绕之后，江绾走进一栋位于相对安静的独栋别墅。

影子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厚重的房门在身后关上，将香港街市的喧嚣彻底隔绝。

别墅内部装修奢华却冰冷，仿佛无人常住。

江绾脱下外套，随意地扔在昂贵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影子。

影子缓缓直起腰，扯下假发，用袖子狠狠擦了几把脸，露出原本疲惫却锐利的轮廓。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后怕和挫败：

“真不愧是你，这么快就能找到我。”

“没想到熙泰那小崽子……手段这么狠，追得这么紧。”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警惕地看了看外面，才继续道：

“澳门是彻底回不去了，只能先潜过来避避风头。”

别墅客厅的水晶吊灯散发出冷调的光晕，映照着昂贵却毫无生气的家具。

江绾姿态优雅地倒了两杯深红色的酒液，将其中一杯递向惊魂未定的影子。

她看着他接过酒杯时依旧微微颤抖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笑意。

“叱咤风云了一辈子的影子。”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如针：

“现在却落到这步田地，像只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只能躲在最肮脏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她轻轻晃动酒杯，猩红的液体挂在水晶杯壁上，如同鲜血。

“不过，仔细想想，这或许就是报应。”

她抬眼，目光冰冷地刺向他，“杀了熙旺的报应，你觉得呢？”

影子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超乎常人的警觉性让他察觉到，这偌大的别墅里，绝不止他和江绾两个人。

空气中有极其细微的呼吸声，来自不同的方向。

他脸色骤变，猛地将酒杯往桌上一顿，霍然起身就欲有所动作。

然而，他的肩膀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两只手从后方死死按住。

那力道极大，带着不容反抗的压制意味，硬生生将他重新按回了沙发上。

影子猛地扭头，看到按住他左肩的人时，瞳孔瞬间收缩。

是仔仔，那个一向看起来最无害、最年轻的养子。

按住他右肩的，则是面色冷峻的小辛。

还不等他消化这份震惊，从客厅另一侧的旋转楼梯上，阿威和胡枫也缓缓地走了下来。

两人眼神复杂，却同样带着决绝的意味，封住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

影子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

他难以置信地环视着这四个他一手养大的“狼崽子”。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依旧悠闲品酒的江绾身上。

“江绾……”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我就不该信你，你和熙泰一样狡诈。”

江绾面对他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缓缓放下酒杯，脸上那抹讥讽的笑意丝毫未减，反而更浓了。

她红唇轻启，只吐出了四个冰冷彻骨、足以击碎一切幻想的字：

“兵不厌诈。”她微微一笑，“你不看孙子兵法啊。”

别墅大厅内，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影子的目光如同受伤的困兽，厉色扫过将他围住的四人。

最终猛地转向好整以暇的江绾，声音因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而嘶哑：

“熙泰呢？让他滚出来，躲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算什么本事！”

江绾闻言，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她上下打量着影子，眼神轻蔑得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也配问他在哪里？”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已然抽出两把寒光熠熠的短刀。

她反手握刀，刀尖斜指地面，摆出了一个极其熟悉且让影子瞳孔骤缩的起手式。

那是熙旺最常用、也最擅长的战斗姿态。

她竟然在刻意模仿熙旺。

“来吧，老头。”江绾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十足的挑衅：

“让我看看，你到底还剩多少本事。”

影子被这赤裸裸的模仿和挑衅彻底激怒，但他强压怒火，猛地转头看向仔仔、小辛、阿威和胡枫。

眼中带着最后一丝难以置信的质问：“你们呢？也要跟着她一起，弑父吗？”

四人面对他痛心疾首的目光，眼神都有瞬间的挣扎和躲闪，但最终化为了统一的沉默和决绝。

他们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人如同约好一般，捏紧拳头，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带着破风声，全力朝影子猛攻过去。

刹那间，拳脚相交的闷响、凌厉的腿风充斥了整个大厅。

然而，影子毕竟是影子。

他是亲手训练出这群“狼崽子”的人。

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甚至每一个发力技巧和潜在的弱点，他都了然于胸。

只见他在四人的围攻中，身形如同鬼魅般闪动。

每一次格挡和闪避都精准得毫厘不差。

他往往能在对方招式用老之前就预判到攻击路线，出手快如闪电，专攻软肋。

“砰！”他一记沉重的手刀精准砍在仔仔的手腕，仔仔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咔嚓！”几乎同时，他刁钻的一脚踹中小辛的膝关节侧面，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小辛惨叫着抱着腿倒下。

反手一肘，重重砸在试图从背后锁喉的阿威胸口，阿威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

最后，他闪电般擒住胡枫挥来的拳头，顺势一拧一送，胡枫的手臂关节发出脱臼的脆响，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掼倒在地，痛苦蜷缩。

不过短短一两分钟，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四人已然全部倒地，痛苦呻吟，，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影子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环视着倒了一地的养子，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痛苦和悲凉。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射向依旧持刀而立的江绾。

大厅里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影子粗重的喘息声。

江绾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的嘲讽笑意却丝毫未减，反而轻轻鼓了鼓掌。

“漂亮，不愧是影子。”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赞叹，“这手法，还是那么干净利落。”

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冰冷锐利，手中的双刀，缓缓抬起，锁定了唯一还站着的目标。

江绾的掌声还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她的人却已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发动了攻击。

没有预兆，两道寒芒撕裂空气。

她手中的双刀一上一下，如同毒蛇吐信，一刀直刺影子咽喉，另一刀则阴狠地抹向他的腰腹。

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无比。

影子瞳孔一缩，虽惊不乱。

他深知江绾的厉害，不敢有丝毫怠慢。

就在刀尖即将及体的瞬间，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向后一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封喉一刀，同时左手化掌为刀，精准无比地劈在江绾抹向他腰腹的手腕上。

“啪！”一声脆响，力道之大让江绾的手腕微微发麻，刀势瞬间一滞。

但江绾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一击不中，立刻变招。

她借势旋身，右腿如同钢鞭般带着凌厉的风声横扫向影子的下盘。

这一腿力量惊人，若是扫实，足以踢断粗壮的木桩。

影子反应极快，双脚猛地蹬地，竟凭借强大的腰腹力量硬生生向后空翻半周，不仅避开了这记扫腿，落地时已调整好姿态，反守为攻。

他欺身而进，五指如钩，直抓江绾持刀的右肩肩井穴，意图废掉她一条手臂。

江绾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左手短刀反手撩起，削向影子探来的手腕，逼其回防。

同时右手刀尖一颤，化作数点寒星，疾点影子胸前的几处大穴。

刀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

影子被迫收手格挡，双臂舞动如轮，或拍或格，或挡或引，将致命的刀锋一次次险险隔开。

他的手法老辣精准，总能以最小的幅度化解最凶险的攻击。

空气中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声和拳脚碰撞的闷响。

江绾虽为女子，但力量竟丝毫不逊于影子。

每一次刀劈砍砸，都带着千钧之力，震得影子手臂隐隐发麻。

她的动作更是灵动如鬼魅，时而如同跗骨之蛆般贴身短打，双刀舞得水泼不进，时而又骤然拉开距离。

利用刀锋的长度进行突刺挥砍，招式狠辣多变，全是杀人的技法。

影子越打越是心惊，他发现自己竟丝毫占不到上风。

江绾的难缠程度远超他的预料，她的战斗风格融合了多家之长，诡谲狠辣。

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仿佛每一招都意在与他同归于尽。

“嗤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

影子的衣袖被刀锋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险些伤及皮肉。

他猛地后撤一步，眼神彻底阴沉下来。

江绾也暂停了攻势，微微喘息，持刀而立。

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中的战意和冰冷却愈发炽盛。

两人相隔数米，紧紧盯着对方，寻找着下一个出手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