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世(四)

墨北感受到了那力道里蕴含的巨大恐惧和……孤注一掷的信任。他没有抽离,任由她攥着,疼痛感清晰地传来,却奇异地安抚了他内心翻腾的巨浪。

这个除夕之后,那个关于“最初选择”的问题,像一个未解的谜题,悬在了他们之间。颜酒没有再说后悔与否,墨北也再未追问。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某种“正常”的轨道——他加班,她在家。只是,偶尔在深夜,墨北醒来,会发现颜酒蜷缩在他身边,即使在睡梦中,手指也紧紧攥着他睡衣的一角,仿佛害怕一松手,就会坠入无边的黑暗。而墨北,则会默默地看着她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直到天色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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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齿轮转动得既快且慢。转眼又是一年深秋,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甜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瑟。墨北升了职,工作更忙,压力也更大。颜酒似乎彻底沉寂了下来,像一个真正的、有些懒散的都市主妇,只是眼神深处那份沉寂,愈发厚重。

结婚纪念日的前一周。

墨北正在参加一个冗长的季度财报分析会议。投影幕布上跳动着复杂的数字和图表,上司的发言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突然,一阵强烈的心悸毫无预兆地袭来!像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狠狠地一拧!

“呃……”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左胸口。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墨主管?你没事吧?”旁边的同事注意到他的异常,小声问道。

墨北摆摆手,勉强压下那股强烈的窒息感和恐慌感。“没事……有点闷。”他深吸几口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会议,但那沉重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越来越汹涌,越来越清晰。

会议一结束,他几乎是冲出会议室的。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颜酒的号码。

嘟…嘟…嘟…

忙音。无人接听。

他连续拨了三次,结果都一样。那股不安瞬间化为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立刻点开短信界面,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酒酒,在哪?看到回电。 发信人:墨北

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墨北强迫自己冷静。他点开颜酒之前偶尔会分享位置的隐秘追踪APP(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保险”措施,源于邮轮事件后的后怕)。代表颜酒位置的小红点,竟然不在国内!它停留在M国西海岸,旧金山市中心的某个区域!

M国!旧金山!

墨北的心沉到了谷底。“‘毒蜂’的老巢……”他脑中瞬间闪过颜酒提到这个名字时眼底那抹深藏的忌惮,以及邮轮任务失败后她绝望的话语。她明明答应过不再接国外的单子!尤其是“毒蜂”盘踞的M国!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为什么会去?是组织下了无法拒绝的死命令?还是……为了那笔足以让她彻底摆脱“蜂巢”的天价报酬?他想立刻打电话质问,但理智告诉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她的安全。

他立刻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你在旧金山?接电话! 发信人:墨北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墨北如同行尸走肉。他处理着必要的工作,大脑却一片混乱。他不停地刷新着手机,期待着那个小红点移动,或者她能回一个电话,哪怕一条信息也好。然而,什么都没有。那个代表颜酒的小红点,固执地停留在旧金山那个坐标,一动不动。

不安感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他查了旧金山的新闻,没有特别重大的事件报道。但这并不能让他安心分毫。

晚上回到家,公寓冰冷空旷。颜酒没有回来过的迹象。他打开电视,调到国际新闻频道,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他机械地换着台,目光空洞。

突然,一条滚动播出的突发新闻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他的眼睛:

突发:M国旧金山市中心一栋高层商务公寓发生剧烈爆炸!伤亡情况不明!

画面切到了现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扭曲的钢筋水泥裸露在外,消防车刺耳的鸣笛声、警笛声混成一片!新闻主播语速飞快地报道着初步信息:“……爆炸发生在当地时间凌晨三点左右,疑似燃气管道泄漏引发……具体伤亡数字正在统计中……该公寓楼内有多家商业公司及私人住户……”

墨北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旧金山!市中心!高层公寓!爆炸!

时间、地点、事件……像一把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扇名为“最坏可能”的恐惧之门!那个代表颜酒的小红点……就停留在爆炸点附近!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墨北的脑海里炸开了!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巨锤狠狠砸中,剧痛伴随着窒息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胸口那股闷痛感瞬间达到了顶点,尖锐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上那冲天的火光和浓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颜酒!颜酒在那里!她一定在那里!

“酒酒——!”一声嘶哑绝望的低吼冲破了喉咙,在空荡冰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令人心碎的颤音。他跌跌撞撞地冲到玄关,抓起车钥匙,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家门。他要去机场!他要去旧金山!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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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

结婚纪念日早已在焦灼和绝望中无声滑过。墨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花光了积蓄,甚至借了不少钱。他通过一些灰色渠道,雇佣了M国的私家侦探。他像疯了一样,每天无数次地刷新邮箱,拨打那个永远无法接通的号码。

警方那边,关于颜酒“失踪”的报案,在跨国追查的层层阻碍下,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M国警方只确认爆炸现场伤亡惨重,身份识别困难,许多尸体被炸得支离破碎或严重碳化,DNA比对需要漫长的时间。失踪人员名单冗长,颜酒的名字赫然在列,但备注是“无进一步线索”。

私家侦探发回的信息也大多令人沮丧:爆炸案疑点重重,官方倾向于定性为事故,但黑市有传言涉及地下势力的火拼。爆炸点附近的监控在事发前几小时大面积失效。颜酒最后出现的信号点周围,排查了所有医院、诊所、旅馆,一无所获。她像是人间蒸发,又像是被那场爆炸彻底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越来越微弱。墨北迅速地消瘦下去,原本合体的西装变得空荡,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深陷在眼窝里,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到极致的光芒。他依旧上班,处理工作,甚至比以往更加高效和冷酷,像一台上紧了发条、只为维持运转而存在的机器。只有他自己知道,支撑他没有彻底崩溃的,是那个固执的念头: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三个月后的一天深夜。墨北正在处理一份极其复杂的并购案风险评估报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一条来自那个雇佣的私家侦探的加密邮件。标题只有简单几个字:Possible Lead in SF.

墨北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短,附带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显然是从某个老旧设备上翻拍的)和一个地址:

墨先生,

我们在排查旧金山一家有长期精神科和重度创伤治疗历史的私立老医院(圣玛利亚慈善医院)的非公开住院记录时,发现一个高度疑似的对象,病人目前仍在院,处于长期意识模糊和认知障碍状态,身份不明,由院方和一位自称是其远方表兄的华裔男子(登记名David Chen)负责照料。

特别说明(基于现场重建、物证分析及线人情报综合):

关于那场爆炸案(‘翠鸟陨落’):官方结论虽倾向于燃气事故,但我们结合残留物分析、建筑结构损伤模式及通讯记录恢复,结论如下:

爆炸性质:多点、大当量军用级塑胶炸药(C4)精准引爆。引爆点覆盖大厦核心结构承重节点及‘毒蜂’核心层专属区域(顶层会议室、中层指挥中心、底层安全屋入口)。非事故,是精心策划的结构性定向爆破。

时机与目标:爆炸发生在‘毒蜂’组织史无前例的“全体核心层及骨干紧急召集令”发出后一小时。召集令级别最高,且内部通讯显示,召集理由是“确认并清除高价值叛逃目标L(代号)的最后坐标锁定于本大厦内”。爆炸发生时,大厦内聚集了‘毒蜂’已知的全部7名核心高层及超过80%的骨干成员。爆炸后,‘毒蜂’组织架构瞬间瓦解,其西海岸势力被连根拔起。

执行者疑点:未发现外部团队协同作战痕迹。所有引爆装置设置点均位于大厦内部需极高权限或极其隐秘的通道才能抵达。现场残留的微量生物痕迹指向一名女性,与病人高度吻合。最关键的证据:在低层逃生通道出口附近,发现一名被坍塌物压死的男性路人尸体。其身体姿态呈前扑状,背部衣物有严重撕裂和灼烧痕迹,但其身下地面相对完好,且尸体下方发现了属于病人的微量组织残留(皮肤碎屑、带血纤维)。结合冲击波方向模拟,该路人极可能充当了人体缓冲/冲击波防护体 (Human Blast Shield)。这是一种极端环境下利用环境(他人)进行生存自救的技巧。

病人被发现的地点与状态:位于上述充当了“防护体”的路人尸体后方数米处,靠近紧急逃生通道出口。她虽重伤濒死,但核心生命体征奇迹般地得以保存。

推测其行动路径为:

以自身为诱饵发出“锁定坐标”信号(可能利用了组织内部通讯协议漏洞或预设陷阱),吸引‘毒蜂’所有高层紧急集结于预设的死亡陷阱,完成多点引爆设置,在爆炸前极短时间内撤离至预设逃生路线,在冲击波到达瞬间,利用现场环境(扑倒附近路人作为防护)减少致命伤害,被后续坍塌掩埋。能在如此复杂的计划、极短的时间窗口和毁灭性爆炸中存活,其胆识、预判、执行力及求生意志堪称非人。

关于David Chen与后续:身份背景模糊,自称自由职业者(艺术品掮客)。支付医疗费来源不明(大额现金分批存入)。对病人照料极其细致,但探视频率规律得可疑,且从未有其他亲属探望。我们初步判断此人身份存疑,可能与送诊的‘匿名人士’有关联,需高度警惕。

支付备注:瑞士账户的汇款附言栏为“Contract L-7 Full Settlement & Silent Care” (L-7合同全额结算及静默护理)。L-7是组织内部对最高风险等级、可调动一切资源的“清除/证明”任务的代号。

David Chen的授权书:其持有的法律文件不仅包含医疗授权,更包含一份经公证的、病人名下所有资产(包括该瑞士账户)的“全权管理委托书”,期限为永久或直至病人恢复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以先到者为准)。委托书的签署日期为爆炸案发生前三天。

综合结论:高度怀疑病人即为代号‘Laugh’的顶尖杀手。她疑似在组织内遭遇信任危机,主动接下或策划了代号‘L-7’的自毁式终极任务——以自身为诱饵和引擎,精准摧毁宿敌‘毒蜂’整个核心层及其巢穴。任务以难以想象的惨烈代价达成。组织认可其功绩,支付天价报酬并确保其得到顶级但‘静默’的终身护理(通过David Chen执行)。她成功证明了自身价值,堵住了所有质疑,并获得了名义上的‘自由’与财富,但代价是……可能永远沉沦于意识的深渊。

地址:圣玛利亚慈善医院

附件为监控拍到的一张极模糊的病房走廊侧影(红圈处)、戒指印痕放大对比图、现场发现的“防护体”路人尸体位置与病人位置关系示意图(草图)。

还有一张模糊的黑白截图。画面像是医院走廊的监控,光线昏暗,画质粗糙。一个穿着病号服、身形极其瘦削的短发女子,正被一个穿着便装、身材中等的亚裔男子搀扶着,慢慢地在走廊上挪动。她的头低垂着,看不清脸,但那一头被剃得很短、却依然能看出是浅色的头发,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墨北的眼底!

而旁边那张放大的、护士记录的左手无名指根部皮肤照片,那圈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肤色差异印痕上,隐约可见一个极小的、类似上扬弧线的浅淡印记!与他定制的那枚婚戒内圈刻下的那个小小笑脸符号,完美重合!

“酒酒……”墨北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近乎哽咽的低语。他死死地盯着屏幕,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希望和恐惧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找到了!她还活着!可是……严重颅脑损伤?长期意识模糊?认知障碍?由什么“远方表兄”照料?!

那个David Chen是谁?!组织的人?

巨大的冲击让墨北眼前一阵发黑,他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没有片刻犹豫,他立刻订了最快一班飞往旧金山的机票。请假、交接工作、收拾简单的行李……所有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被本能驱使的麻木和急切。

三天后。旧金山,深秋。

天空是阴沉的铅灰色,下着冰冷的细雨。空气里弥漫着海腥味、汽车尾气和一种陈旧的、属于老城区的颓败气息。墨北穿着一件深色的防水风衣,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站在圣玛利亚慈善医院破旧而压抑的灰色大楼前。

这家医院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外墙的灰泥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窗户大多陈旧,有些玻璃碎裂后用木板潦草地钉着。门口的铁栅栏锈迹斑斑。进出的病人和家属大多神情麻木或痛苦,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混合的味道。这里不像医院,更像一座被遗忘的、关押着不幸灵魂的陈旧堡垒。

墨北的心沉了沉。他深吸一口带着湿冷和异味的空气,压下翻腾的胃部,迈步走了进去。

内部比外面更加昏暗和拥挤。走廊狭窄,天花板很低,老旧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投下惨白而晃动的光影。指示牌模糊不清,地面是磨损严重的水磨石,沾着湿漉漉的鞋印和水渍。各种语言混杂的交谈声、病人的呻吟声、推车滚轮刺耳的摩擦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他按照私家侦探提供的模糊信息,找到了位于大楼深处、专收重度创伤和长期昏迷病人的西侧住院楼。这里的氛围更加压抑。走廊更长,更暗,弥漫着更浓重的消毒水和排泄物的气味。病房的门大多紧闭,只有少数几间开着,可以看到里面躺着形销骨立、身上插满管子的病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墨北的心跳越来越快,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冷的针尖上。他找到了护士站。一个身材肥胖、脸上带着不耐烦神色的中年白人护士正低头看着什么。

“Excuse me…”墨北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I’m looking for a patient. Jane Doe. Admitted about three months ago? Severe head trauma, white hair…” 他努力描述着特征,出示了手机里颜酒以前的照片(当然是黑发时期的)。

胖护士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照片,又看了看墨北焦急憔悴的脸,撇了撇嘴:“Jane Doe? We got several. Head trauma? White hair?” 她慢吞吞地翻开一本厚厚的、边缘卷起的登记簿,手指在上面划拉着。“Hmm… Room 407, maybe? But she’s got family visiting now. Her cousin, David.” 她指了指走廊深处,“Down that way, left turn. Quiet, and don’t disturb them long.” 语气带着敷衍和不耐烦。

407病房。

墨北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他谢过护士(尽管对方根本没在意),朝着她指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无比沉重,走廊似乎被无限拉长。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一种陈腐的、属于绝望的气息,几乎让他窒息。他转过拐角,看到了那扇紧闭的、标着“407”的深绿色木门。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墨北屏住了呼吸,放轻脚步,如同一个幽灵般靠近。他停在门口,透过那道狭窄的门缝,向内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病房里简陋的陈设:一张铁架病床,一个掉了漆的床头柜,一把旧椅子,墙角堆着一些杂物。窗户很小,装着铁栅栏,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在了病床上。

一个极其瘦弱的女人靠坐在床头。她穿着宽大的、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像挂在一副骨架上。她的头发被剃得很短很短,紧贴着头皮,露出清晰的、形状优美的头骨轮廓。那发色不再是记忆中的银白,而是一种病态的、毫无生气的灰白。

她的脸……

墨北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张脸,瘦削得几乎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皮肤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淡淡的、已经愈合的疤痕。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但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正茫然地、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它们依旧很大,形状很美,只是曾经那璀璨如红宝石、灵动狡黠的光彩,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雾弥漫般的空洞和呆滞。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子,映不出任何影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

是她!是颜酒!

即使瘦脱了形,即使眼神全非,墨北也在一瞬间就认出了她!那熟悉的轮廓,那独一无二的脆弱感……此刻被放大到了极致,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陌生!

就在这时,床边坐着的一个男人进入了墨北的视线。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相貌普通的华裔男子,穿着质地不错的深色毛衣,气质温和。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碗,碗里装着切成小块的、颜色鲜艳的奇异果。他用一把小叉子,极其耐心地、小心翼翼地叉起一小块果肉,递到颜酒干裂的唇边。

“来,小颜,张嘴。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男人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刻意的、哄小孩般的轻柔。

颜酒毫无反应。她的目光依旧茫然地停留在虚空的某一点,对唇边的水果视若无睹。

男人很有耐心,又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乖,就吃一口?很甜的。”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近乎刻板的轻柔与精准,每一个角度和力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不像亲人,更像高级护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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