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草稿纸上的晴天

最后一场数学考试的预备铃还要等一个小时，教室里的风扇转得有气无力，把午后的热气搅成一团黏糊的网。尹祎聆对着错题本上的函数图像皱了皱眉，笔尖悬在半空，眼角的余光却总往斜前方飘。

 许姒期还坐在那里。

 她背靠着墙壁，后脑勺抵着冰凉的墙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面，像是在研究木纹里藏着的秘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指腹被磨得发红，也没停下来。

 “她从英语考完就这样了。”许姒期的同桌容浅转着笔，凑过来小声说，“问她渴不渴，摇摇头；叫她去走廊透透气，也没反应，跟定住了似的。”

 尹祎聆“嗯”了一声，合上错题本起身。她走到容浅旁边，敲了敲她的课桌：“换个座位。”容浅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许姒期，立刻拎起卷子往尹祎聆的座位挪：“懂了，给你腾地方。”

 椅子腿蹭过地面的轻响，终于让许姒期有了点反应。她睫毛颤了颤，缓慢地抬起头，眼神空落落的，像蒙着层薄纱。看见是尹祎聆，她又轻轻垂下眼睑，重新落回桌面上那片虚无的光斑里。

 “不舒服？”尹祎聆放低声音，试探着问。

 许姒期没动。

 “刚才英语考得不好？”

 还是没反应，只有手指抠桌角的力道重了点，像在跟自己较劲。

 尹祎聆沉默了几秒，从笔袋里抽出一支蓝笔，扯过一张干净的草稿纸。笔尖划过纸面，留下一行工整的字：【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我写，你看着就好。】

 她把纸推过去，指尖在纸边轻轻顿了顿。

 许姒期的视线终于慢吞吞地移过来，落在那行字上。过了一会儿，她伸手从自己笔袋里摸出支钢笔，在尹祎聆的字迹下方，轻轻写下一个字：【好。】

 墨水在纸上洇开小小的晕，像颗没说出口的叹息。

 尹祎聆又写：【是担心数学考砸吗？我看你早上还在背公式。】

 许姒期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落下。最后，她写下：【……有点。】

   【你草稿本上的错题我看过，】尹祎聆的笔尖顿了顿，画了个简单的笑脸，【最后一道大题的辅助线思路很清楚，比我上次做的还顺。】

 许姒期的肩膀似乎松了一丝。她低头，笔尖在纸上划过：【可是……】后面的字被划掉了，改成：【我怕考不好。】

 尹祎聆看着那行字，突然想起刚才路过走廊时，听见隔壁班的女生在说笑，好像提到了许姒期的名字。但她没追问，只是认真地写：【考不好也没关系啊。】

 许姒期的笔停住了，抬头看她，眼里终于有了点波动，像是在问“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把会的都弄明白了，】尹祎聆继续写，【剩下的，考完试再补就好。比起分数，你有没有真的弄懂，才更重要吧？】

 草稿纸安静了片刻。窗外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扇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吹得纸上的字迹微微晃动。

  见许姒期盯着新下的那行字发呆，尹祎聆又将纸抽了回来，提笔【我相信全校第一依旧会是你的】

 许姒期的笔尖慢慢动了：【真的吗？】

 【真的。】尹祎聆写得很用力，笔画深了些，【我们姒期啊，是最棒的，嘿嘿 ฅ˙Ⱉ˙ฅ 】

 尹祎聆特意将颜文字画的大了些，想要逗她开心。果然，看见这句话背后跟着的小表情时，许姒期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放平了，但眼里的雾好像散了点。

 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跟着两个字：【谢谢。】

 尹祎聆刚要回笔，就见许姒期又添了一句：【等考完试，我请你吃冰棍吧。】

 这次，她的嘴角扬得很明显，眼里的光像被点亮的星星，终于有了温度。

 预备铃恰好在这时响起，尹祎聆把那张写满字的草稿纸折了两折，塞进许姒期的笔袋里：“考试加油。”

 许姒期点点头，拿起笔的手稳了很多，她看着尹祎聆回到座位，突然在心里悄悄想：等考完试，一定要选个草莓味的冰棍，给她也带一根。

 教室里的笔尖声渐渐密集起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草稿纸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都晒成了甜甜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