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无声陷落
我握着那支冰冷的“悸夜笛”,指尖下的黑漆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也吸走了我指尖的温度。那卷小纸条上的字迹——“过去不可更改,未来…早已注定”——像一道冰冷的咒语,冻结了空气。
林烬昼消失了。以与她同伴一模一样的方式,在我几乎触碰到核心的瞬间。现场只留下这笛子和那副象征着恐惧与诅咒的金属锁链。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终结的开始。这仅仅是…序幕的拉开。
我猛地转身,冲向技术部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顾不上礼节,我一把推开值班技术员的门,将录音笔和“悸夜笛”同时拍在桌上。
“分析!对比这段音频和所有失踪案发生时的环境录音、能量波动记录、一切数据!还有这支笛子,检测它所有的物质构成、能量签名,任何特殊之处!”
技术员被我的状态吓了一跳,但看到我手中的笛子和严肃的表情,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二话不说开始工作。
等待结果的时间漫长如世纪。我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脑海里反复回放与林烬昼那短暂的两次会面。她的冷漠,她的恐惧,她最后那个充满痛苦与警告的眼神…她不是在抗拒,她是在绝望地传递信息,用她唯一能做到的方式——通过那支能控制万物、连接时空的笛子。
“顾问…您来看这个。”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屏幕上,复杂的频谱分析图重叠在一起。我带来的那段诡异气声笛音旋律,其频率模式与林烬昼终端信号的异常波动高度匹配,这已在我预料之中。
但惊人的是,这段旋律的某些谐波和能量特征,竟然也与前三次失踪现场残留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能量印记存在弱相关性!虽然信号极其微弱且被某种力量刻意模糊处理过,但算法的深度挖掘揭示了它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令人悚然的是,对“悸夜笛”的初步扫描显示,其内部蕴含一种极其古怪的非线性时空坐标印记,它本身就像一个小型的奇点,不断散发着微弱的、扭曲规则的涟漪。
“这…这笛声不像是在控制什么…”技术员咽了口唾沫,“它更像是一个…信标?或者一个…解锁指令?针对某种预设好的时空陷阱?”
信标…解锁…陷阱…
林烬昼的星能是「时空法则」与「提线傀儡」。
沐寒渊的星能是「幻梦境初」——由心底恐惧编织的幻境。
一个可怕的、完整的逻辑链在我脑海中轰然成型!
“不是沐寒渊单独作案…”我喃喃自语,感觉寒意从脊椎窜起,“是…合作?或者更糟,是…操控?”
林烬昼有能力设置时空陷阱,但能让她心甘情愿(或被逼迫)去做这件事的,只有能深入她心灵、利用她最深恐惧的沐寒渊!那个最温柔、最值得信赖的医生!她用幻境操控了林烬昼的心智,利用她的时空能力制造了完美的物理密室和消失点,然后再用锁链符号加深林烬昼的嫌疑和恐惧,形成一个闭环!
而林烬昼,她在极度痛苦和部分被操控的间隙,凭借残存的意志,用笛声向外界——或许是向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发送着警告和坐标!她无法直接说出真相,因为沐寒渊可能一直在“看着”她。她只能用这种方式!
“立刻报告陈队!最高警报!”我对技术员吼道,“目标锁定巨蟹座沐寒渊!重复,目标沐寒渊!她的能力是精神操控和幻境制造!极有可能利用并胁迫了林烬昼!所有失踪者可能都陷入了她制造的恐惧幻境中,被时空陷阱禁锢!”
通讯器那头,陈队的反应先是震惊,随即是巨大的疑虑:“医生!你的证据链太薄弱了!大部分是推论!沐寒渊是所有记录里最温和无害的!”
“她的无害就是最好的伪装!信任和依赖才是她最好的武器!立刻定位她!”我几乎是在咆哮。
技术员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调取沐寒渊最后的已知位置和所有监控记录。屏幕上的数据飞速刷新。
“找到了!她最后信号出现在城西的旧天文馆!等等…那里…那里的背景能量读数…非常奇怪…混杂着多种星能特征,包括林烬昼的时空波动和…和极强的、扭曲的精神力场!”
就是那里!
陈队不再犹豫,命令立刻下达。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行动队迅速集结。
我抓起那支“悸夜笛”,跳上了行动队的车辆。我必须去。只有我接触过林烬昼,只有我勉强拼凑出了这恐怖的真相。也许,这支笛子是关键。
车队风驰电掣,冲向废弃的旧天文馆。夜色浓重,那座圆顶建筑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silent and ominous.
行动队训练有素地散开,包围、突入。我紧跟在后,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天文馆内部空旷而黑暗,只有中心区域有微弱的光芒闪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消毒水混合了铁锈和某种…神经麻醉剂的甜腻。
我们冲进主展厅。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沐寒渊就在那里。
她背对着我们,站在展厅中央。依旧穿着她那身洁白如雪的治疗袍,身姿挺拔而宁静。她手中的“浮愈杖”散发着柔和的、治愈性的白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但以她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却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扭曲感。
地面上,散落着好几副冰冷的金属锁链,摆成一个又一个不完整的圆。空气中悬浮着肉眼可见的、如同蜃楼般的幻影碎片——那是极致的恐惧具象化:燃烧的神经束、崩碎的骨骼、自我悖逆的疯狂逻辑、冻结的时间冰霜、爆炸的记忆场景…所有失踪者的星能和恐惧,仿佛都被抽取出来,在这里构成了一场噩梦的展览。
而在沐寒渊的正前方,最后一个幻境正在成形。
林烬昼站在那里,眼神空洞,身体微微颤抖。她的面前,悬浮着一副巨大的、由光芒构成的锁链,正缓缓向她套去。那锁链的形态,结合了金属的冷硬和幻境的虚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沐寒渊正在对她施加最后的恐惧幻境,并即将利用她的能力完成最后一次“密室失踪”!
“住手!沐寒渊!”陈队举枪厉喝。
沐寒渊的动作顿住了。
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那张脸,依旧是平日里那般温柔秀美,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惯有的、关切般的微笑。
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虚无,仿佛所有的善良和怜悯都被掏空了,只剩下绝对的控制和一种…非人的观察欲。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也依旧柔和,却像冰冷的丝绸滑过皮肤,让人汗毛倒竖,“比预想的快一点。是林烬昼终于还是传递出了消息吗?真是…不乖的孩子。”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悸夜笛上,笑意加深了一丝,却更显恐怖。
“为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们是你的同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同伴?”沐寒渊轻轻歪头,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词,“不,她们是…标本。是珍贵的研究材料。”
她手中的浮愈杖光芒微微流转,周围那些恐惧幻影更加清晰躁动。
“星能…多么奇妙的力量。但它从何而来?它的本质是什么?极限又在哪里?恐惧…是最有效的催化剂,能激发出星能最深层的潜力和最真实的面貌。”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阐述学术理论,“观察她们在极致恐惧下的反应,记录她们星能的崩溃与升华…这比简单的救死扶伤,有意义得多。”
“你疯了!”陈队怒吼。
“疯狂是相对的概念。”沐寒渊微笑着,“就像痛苦…她现在承受的,将是无比珍贵的的数据。”
她目光转向僵立的林烬昼,浮愈杖的光芒骤然增强!
林烬昼发出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呻吟,眼中的空洞被剧烈的恐惧取代,那副光铸的锁链猛地收紧——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精神和时空感知!
“阻止她!”我大喊。
行动队开火了。但子弹在靠近沐寒渊周围那片扭曲空间时,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速度骤减,然后被突然出现的金色护盾(池清荷的“万守”残影?)弹开,或是被突然扭曲的空间(韩雅宁的“次元空间”效应?)吞噬转移!
她不仅是在制造幻境,她还在一定程度上调用了其他失踪者的星能!她在抽取利用她们的力量!
“没用的。”沐寒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般的嘲讽,“你们无法理解我们所处的层面。这里的规则,由我定义。”
林烬昼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时空陷阱正在将她拖离现实!
绝望中,我看向手中的悸夜笛。
信标…解锁指令…控制万物…
林烬昼无法改变过去,她只能…指向未来?
我没有任何星能,我也不懂音乐。但我记得那段气声旋律的诡异频率,记得那冰冷绝望的调子。
几乎是本能,我将笛子凑到唇边,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笛管吹去——
——没有声音。
或者说,发出的不是人耳能听见的声波,而是一种尖锐的、穿透时空的频率!
“悸夜笛”在我手中剧烈震动,黑色的笛身爆发出幽暗的光芒!
沐寒渊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转为惊愕和一丝…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
那频率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猛地刺入她精心构筑的幻境与时空陷阱之中!
作用于林烬昼身上的光铸锁链骤然崩碎!周围那些恐惧幻影剧烈扭曲、闪烁,仿佛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林烬昼空洞的眼神里猛地恢复了一丝神采,虽然依旧充满了痛苦和恐惧,但她看向了我和我手中的笛子。
沐寒渊试图重新稳定幻境,浮愈杖的光芒疯狂闪烁,但她对“悸夜笛”发出的特定频率显得极其抗拒和不适,仿佛那频率直接干扰了她对幻境和 stolen 星能的控制!
“控制…活物死物…”我脑海中闪过林烬昼的星能描述。
我再次吹响笛子,这一次,我将所有意志力集中于一个念头:“锁链!束缚她!”
我没有指向任何实物锁链,我指向的是沐寒渊周身那由无数恐惧和 stolen 星能构成的、无形的束缚力场!
“悸夜笛”幽光大盛!
沐寒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她周围扭曲的空间猛地向内坍缩,那些原本用于禁锢他人的恐惧幻影和时空扭曲,仿佛被笛声强行赋予了“听从指令”的属性,反过来将她层层包裹、缠绕!
她像是被自己编织的噩梦之茧瞬间吞没!浮愈杖的光芒被急剧压缩、黯淡下去!
行动队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
特制的镇静剂射针和高能束缚网精准地命中了被暂时困住的沐寒渊。
她挣扎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人类的、愤怒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最终在药剂和力场的双重作用下,软倒在地。周围所有的幻影和能量异象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留下空旷的展厅和地上几副冰冷真实的金属锁链。
寂静降临。
我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手中的悸夜笛依旧滚烫。
林烬昼站在原地,身体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复杂地看着被制服的沐寒渊,又看向我,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抱紧了自己双臂,仿佛感到刺骨的寒冷。
后续的清理和救援工作迅速展开。
在沐寒渊的精神控制被中断后,其他失踪者的位置通过“悸夜笛”与时空陷阱的残余联系被陆续定位。她们被困在由自身最深恐惧构筑的、叠加于现实之上的特殊相位空间中,如同被冻结在噩梦最深处。万幸的是,由于沐寒渊的“研究”目的,她们的生命体征都得以保全,尽管精神都遭受了巨大的创伤。
楚云舒被困于逻辑悖论的无限循环地狱;江晚韵在时间债务崩溃的尽头反复经历自身存在的瓦解;凌镇狱在与无数虚幻强敌的永恒血战中力竭;池清荷的绝对护盾成了她无法逃脱的透明囚笼;司寒狱被迫反复经历最痛苦的记忆爆炸;韩雅宁在空间无限分割迷失的迷宫中永无出路…
recovery 将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对沐寒渊的初步审讯毫无进展。她维持着那种非人的平静和微笑,拒绝承认任何“错误”,只是反复强调研究的“必要性”和数据的“宝贵”。心理评估显示她的共情能力完全缺失,认知模式与常人截然不同,仿佛某种…披着人皮的绝对理性存在。
真相,远比简单的背叛更加黑暗和诡异。
一周后,我再次见到了林烬昼。在专案组安排的临时居所里,她看起来依旧苍白疏离,但眼神里那层坚冰似乎融化了些许。
“谢谢。”她低声说,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正式的话。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摇摇头,“没有你传递的信息,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窗外。
“她…沐寒渊,她很早以前就‘不一样’了。”林烬昼的声音很轻,带着残留的颤音,“她说她能‘治愈’我们的恐惧,但每次‘治疗’后,恐惧反而更深…她看我们的眼神,越来越像看…标本。我知道,但我没有证据…我害怕…也无人可信。”尤其是,当唯一的挚友司寒狱也失踪后,她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那锁链…”
“是她幻境的核心。”林烬昼闭上眼,“每次她‘治疗’我,都会用它…一次又一次…让我重温那段记忆。她说要‘脱敏’…但实际上,是为了更好地锚定和控制我的恐惧,从而控制我的星能。”
利用创伤进行操控。沐寒渊的“医术”,从一开始就走向了极端扭曲的方向。
“未来…早已注定。”我想起那张纸条。
林烬昼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忧虑:“那不是我写的。”
我愣住了。
“那不是我的字迹。”她肯定地说,“虽然很像。但那句话…是警告。给我的警告。”
一股寒意再次席卷了我。
沐寒渊早已预料到林烬昼可能会尝试传递信息?甚至提前留下了嘲讽般的“预言”?或者…这其中还有更深的力量在介入?
林烬昼拿起桌上那支此刻显得无比安静的“悸夜笛”。
“时空…有很多层。未来…或许不止一个。”她摩挲着笛身,“笛声能穿透一些壁垒。我听到过…一些…回响…来自可能性的尽头…”
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我知道,这件事远未结束。沐寒渊的动机背后是否还有隐情?她那非人的转变究竟从何而起?那句“未来早已注定”的警告来自何方?林烬昼听到的“回响”又是什么?
星能的本质,这个宇宙的规则,似乎都隐藏着巨大的、未被认知的阴影。
我将悸夜笛还给了林烬昼。这法器属于她,也或许,只有她,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吹响真正解开所有谜团的音符。
离开她的住处时,夕阳正好。金色的光芒洒满街道,却无法完全驱散心底那团来自沐寒渊和那未知警告的寒意。
无声的陷落似乎暂时被阻止了。
但我们都清楚,这只是风暴之间短暂的宁静。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而那最终的真相,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遥远。
(最近迷上了写番外~正文国庆再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