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44夏冬春

西跨院的烛火燃得正旺，将雍正帝清癯的侧脸映得明明灭灭。

他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笔尖悬在奏折上，墨珠凝而未落，恍惚间竟又想起方才离开夏府时，夏冬春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皇上走了就不回头看看臣妾吗？"她拽着他的龙袍下摆，指尖泛白，发髻上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抽泣轻轻颤动。

"臣妾听说华妃娘娘又在圆明园里摆威风，您就不怕她欺负臣妾？"

他当时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转身将人揽进怀里。

夏冬春的身子骨纤细，像株风里飘的柳，往他怀里钻时带着股子执拗的香。

是他赏的玉兰花露，清清爽爽的，倒比宫里那些沉腻的熏香合心意。

"朕处理完政务就回来。"他低声哄着，指腹蹭过她泛红的眼角，"你在院里乖乖等着，把那本《女则》再抄两遍，朕回来要查的。"

"谁要抄那个！"夏冬春立刻炸了毛，挣开他的怀抱后退半步，杏眼瞪得溜圆。

"皇上明知道臣妾最烦这些酸文假醋，故意刁难人！"

他瞧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倒觉得心头那点因奏折而起的烦躁散了些。

这小丫头就是这点好，喜恶都摆在脸上，不像后宫里其他人，说话做事总要绕十八个弯。

他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放得更柔："那朕让小厨房给你留着冰糖炖雪梨？"

夏冬春的眼睛亮了亮，却还是嘴硬："留了也不一定吃。"

"那朕回来时，亲自喂你吃。"他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见她终于绷不住露出点笑模样，才转身迈步。

如今隔着这重重宫墙，他仿佛还能听见身后那声闷闷的"皇上早点回来"。

雍正轻嗤一声，将朱笔重重落在奏折上，朱砂印在"江南水患"四字旁边，像滴未干的血。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他心里这般想着，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苏培盛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生怕惊扰了圣驾。

雍正头也没抬："让她进来。"

宜修走进来时，脚步声轻缓得几乎听不见。

她穿着一身石青色绣暗纹的常服，发髻上只簪了支赤金双环步摇，素净得倒像是刚从佛堂出来。

行过礼后，她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雍正手边堆积如山的奏折上，半晌才轻声道。

"皇上日理万机，也要保重龙体。臣妾炖了些燕窝莲子羹，让小厨房温着呢。"

"放下吧。"雍正翻着奏折的手没停，"皇后今日来找朕，不是专为送羹汤的吧？"

宜修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了蜷，指甲掐进掌心，才压下心头那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早听说皇上这几日常往夏冬春的住处去，那丫头性子骄纵，偏生得了皇上的青眼，如今宫里都在传，夏贵人怕是要压过华妃去了。

"臣妾不敢隐瞒。"她缓缓屈膝，语气愈发恭谨，"是为碧桐书院和闲月阁的事来的。"

雍正翻过奏折的动作顿了顿。

碧桐书院？

他想了片刻才记起，那是甄嬛住的地方。

前些日子似乎听说她病了，他本想过去瞧瞧，却被夏冬春缠着描眉画眼，一来二去竟忘了。

"甄嬛怎么了？"他漫不经心地问，提笔在奏折上批了个"准"字。

"皇上还不知道？"宜修的声音里适时地带上点惊讶，"莞贵人和沈贵人，已经被臣妾禁足了。"

雍正这才抬眼看向她，眉头微蹙："禁足？为何？"

宜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语气却四平八稳："臣妾也是不得已。前些日子还是华妃查出，莞贵人假孕争宠，还拉着沈贵人一同谋划。“

”华妃本就性子急，拿到证据就闹到臣妾那里，臣妾核查过后，见证据确凿，才敢做主禁足她们。"

她顿了顿，偷眼觑着雍正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又继续道："说起来沈贵人也不算冤，太医院的人查过，她房里确实藏了不少求子的药，还有些是......"

"还有些是什么？"雍正追问，指尖在奏折上轻轻敲击着。

"是些药性猛烈的助孕药，长期服用怕是伤身子。"宜修的声音里带上几分惋惜。

"臣妾想着，都是皇上的妃嫔，怎可如此不爱惜自己？可华妃说，这是她们咎由自取，若不严惩，怕是要乱了后宫规矩。"

雍正沉默了。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将他脸上的神情照得晦暗不明。

宜修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已经沁出了汗。她赌的就是皇上不在乎这些后宫阴私，可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