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缚昭
路垚的指尖触到子弹壳上“昭”字的刹那,窗外忽然卷进带着血腥气的夜风。乔楚生拎着半瓶月见白倚在残破的雕花柜旁,月光将他染血的衣角镀成银灰色,腰间红绳随风轻晃,像一簇跳动的火苗。“四爷。”路垚攥着子弹壳起身,喉头哽着千言万语,却只挤出这两个字。乔楚生歪头看他,脖颈微微倾斜的角度与十年前玄武湖畔剖心时一模一样,月光从他锁骨凹陷处滑过,照亮皮肤下若隐若现的北斗银针阵。“小少爷数清楚了吗。”乔楚生忽然逼近,月见白的酒液顺着瓶口缓缓滴落,在他脚边积成一滩反光的琥珀,“第九声鸽哨响时,你摸了我现在的枪,可还记得原来那把勃朗宁去哪了?”路垚瞳孔骤缩。三日前他们在程江密室厮杀时,乔楚生用的正是刻着“昭”字的勃朗宁,而此刻他手中的枪管还冒着硝烟。突然,雕花柜顶传来细微的咔嗒声——昨夜程江尸体旁刻着“七”字的银针竟自行颤动起来,针尾指向乔楚生心口。“七杀针。”乔楚生轻笑出声,染血的手指捏住银针尾部轻轻一拔,带出一道血线,“程家老三临死前还想着用苗疆蛊术算计我。”他随手将银针甩向墙壁,金属撞击青砖的脆响里,路垚瞥见他后腰第八枚银针旁赫然多出一道新月形疤痕。“这道疤。”路垚伸手欲触,却被乔楚生抓住手腕。男人滚烫的掌心贴着他脉搏,力道大得仿佛要把骨头捏碎:“昨夜你偷换引信时,这红绳可是自己缠上来的。”他指尖挑起路垚腰间红绳,尾端赫然系着个死结,“小少爷绑绳子的手艺比调火药还拙劣。”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远处传来日军皮靴踏碎瓦片的声响。乔楚生骤然揽住路垚的腰,带着他滚进柜台后的暗道。狭窄的空间里,两人呼吸纠缠,路垚后背抵着冰凉的玉珏碎片,乔楚生的心口紧贴他的胸膛。“四爷的心跳。”路垚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脸热得要烧起来。乔楚生低笑一声,故意用膝盖顶开他的膝窝,让他跨坐在自己腰间:“一百二十八,比在冰湖给你渡气时快了一倍。”上方突然传来木梁断裂的巨响,尘土簌簌落下。乔楚生突然咬住路垚的下巴,齿间泄出闷哼。路垚尝到血腥味,猛地推开他,却见男人锁骨下北斗银针阵正泛着幽蓝荧光,第七枚银针“天权”位已彻底没入皮肤。“你在用自己做药引。”路垚终于想起程江尸体旁银针刻字的含义,“七杀针需以心头血养针,所以你故意让日军打中。”乔楚生抹去唇边血迹,笑得漫不经心:“小少爷昨日往我心口抹硝石粉时,就没想过引信会提前烧到自己?”爆炸声轰然逼近,暗道石砖开始震颤。乔楚生突然将路垚按在墙上,抽出他裤袋里的玉珏残片。月光从缝隙漏进来,照出玉面裂纹里嵌着的青铜钥匙——竟是打开四九城防图密匣的“昭”字印。“十年前玄武湖底,你剖心时偷藏的钥匙。”乔楚生指尖划过路垚胸口的旧疤,声音陡然低沉,“如今该物归原主了。”他突然发力捏碎玉珏,机关齿轮声咔嗒轻响,半张城防图从碎玉中滑落,正好拼齐路垚手中的婚书缺角。枪声骤响,日军破门而入。乔楚生揽着路垚跃上房梁,子弹擦过他腰侧新绑的红绳。路垚突然看清,那根本不是自己昨夜系的绳子——红绳两端分别系着玉珏钥匙和勃朗宁弹匣,正严丝合缝地卡进城防图边缘的凹槽。“四爷!”路垚惊呼时,乔楚生已扯动红绳。只听“咔”的一声,玉珏钥匙转动三圈,满室烛台突然喷出曼陀罗毒雾。日军惨叫声中,乔楚生咬破指尖在路垚眉心画血符:“闭气。”说着扣住他后脑深吻下去,舌尖抵开牙关时渡来清冽酒香。这是月见白的味道。路垚恍惚想起什么,却见乔楚生锁骨下的北斗银针阵正急速旋转,第七枚“天权”针突然爆出赤红血花。男人闷哼一声,染血的手死死护住他后脑,任由木屑和子弹碎片嵌进脊背。“乔楚生!”路垚嘶吼着去扳他肩膀,却摸到一片湿热潮黏。乔楚生苍白的脸贴在他颈侧,呼吸灼热:“数到第九声鸽哨再哭。”他染血的拇指擦过路垚唇角,“这次换我说个数。”第一声鸽哨刺破毒雾时,乔楚生突然将勃朗宁塞进路垚手里。第二声鸽哨响起,三十二位日军应声倒地。第九声鸽哨消散瞬间,玉珏钥匙在红绳拉扯下“咔”地嵌入城防图,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算式——竟是破解日军密码本的终极密钥。月光大盛,路垚跪在满地碎瓷中抱住乔楚生。男人心口的七杀针阵已尽数没入皮肤,唯有第八枚银针旁留着新月形疤痕。他沾血的指尖抚过路垚锁骨下的牙印,声音轻得像叹息:“小少爷,交杯酒该换银针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