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焚香

晨雾未散，血腥气混着沉水香在茶楼里浮沉。路垚指尖掐着染血的绷带，却迟迟不肯动作。乔楚生喉间溢出一声闷笑，灼热的气息掠过他腕间脉搏：“小少爷若怕手抖，不如先咬我一口？”话音未落，楼板骤然震颤。三把洋枪后的黑衣人齐齐矮身，枪口纹丝不动指向二人后心。路垚瞳孔骤缩，忽然贴近乔楚生渗血的肩头。齿尖触到昨夜包扎用的碘酒气息，混着此刻新鲜涌出的温热咸涩。“张嘴。”乔楚生突然扣住他后颈，拇指按进他齿列。路垚恍惚间松了力道，舌尖扫过对方肩头月牙状的伤疤。十年前玄武湖畔初遇的画面突然刺入脑海——那少年将军锁骨下的箭伤，分明与此刻重叠。枪声炸响的刹那，乔楚生揽着他腰身旋进柜台后。雕花木柜轰然倾倒，上百个青瓷药瓶哗啦啦倾泻。路垚本能地护住乔楚生伤口，后脑却撞进男人滚烫的掌心。黑暗中传来布料撕裂声，乔楚生竟用牙齿撕开衬衣下摆，缠住两人交握的手腕。“四爷！”程江在楼梯口暴喝，脚步声裹挟着日本人的低吼逼近。路垚忽然摸到乔楚生腰间枪套里的勃朗宁，枪柄还带着对方体温。乔楚生却将枪口抵住自己太阳穴，枪身贴着路垚冰凉的手背：“小少爷现在开枪，程江的阴谋就彻底成空。”木板门外的光线忽然被遮断。路垚嗅到熟悉的硝石味，昨夜他偷偷改装的火药引信竟出现在程江手中。乔楚生忽然轻笑，染血的唇擦过他耳廓：“那年你往我药里掺罂粟花粉，今日我要讨回来。”说着突然攥紧他手腕，将枪口缓缓下移，最终停在自己心口。“乔楚生！”路垚盯着那件墨色衬衣第二颗纽扣，晨光从柜缝透入，照出纽扣背面被他昨夜烫伤的细微凹痕。乔楚生滚烫的呼吸扫过他眼皮：“小少爷昨日偷改火药线路时，指甲缝里沾着硝石粉...”尾音化作喘息，枪口随着心跳微微颤动。柜外传来皮靴碾碎瓷片的声响。路垚突然低头贴近乔楚生肩头的伤口，血腥味在鼻尖弥漫。男人浑身一僵，手指深深陷入他后颈。“值得吗？”他含混着又问，这次不是问舍命相护，而是问这跨越时空的追逐。乔楚生突然翻身将他压进满地药瓶间，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笼罩下来。男人染血的拇指重重抹过他唇角血渍，在晨光中映出一道朱砂色：“四百年前你剖心为我续命，如今我不过还你一具皮囊。”他忽然贴近路垚耳畔，声音低得化在硝烟里，“只是这回...劳烦小少爷亲自拆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