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君?翩翩公子?
夜,浓稠如墨。海神湖的湖水在无星无月的天幕下,沉静得如同凝固的墨玉,倒映着岸边几盏孤零零的魂导灯,如同溺毙在深渊中的几点残火。一艘经过魂导改装、船体覆盖着暗色涂装的中型帆船,如同蛰伏的巨兽,悄然停泊在偏僻的码头。船身吃水颇深,无声地吞噬着岸边的阴影。
码头上,人影绰绰,却死寂无声。
霍雨浩、徐三石、叶骨衣、南秋秋、和菜头、季绝尘,六人依次登船。脚步落在甲板上,发出沉闷压抑的轻响,如同敲打在紧绷的鼓面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刻意避开。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浓得化不开的怨毒!
霍雨浩站在船头,灵眸幽光闪烁,如同两点冰冷的寒星,穿透浓重的夜色,死死锁定着日升城的方向。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如刀锋。脑海中,乾坤问情谷那场撕心裂肺的噩梦、火灵儿被掳走时石昊那绝望的嘶吼、石昊如今白发如雪、心如死灰的模样……如同淬毒的钢针,反复穿刺着他的神经!一股混合着滔天恨意与无尽自责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深处奔涌、冲撞!若不是徐天然!若不是那场该死的阴谋!他们怎会误入那鬼地方?!灵儿姐怎会被安澜那杂碎掳走?!石头哥……又怎会被逼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此仇……不共戴天!徐天然!必以血偿!
徐三石沉默地站在霍雨浩身侧,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他粗壮的手臂环抱在胸前,指节捏得“咔吧”作响!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几分痞气的眼睛,此刻燃烧着骇人的凶光!他死死盯着黑暗的湖面,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湖水煮沸!石头兄弟的惨状!灵儿姑娘的失踪!还有那五百多被囚禁的魂师!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徐天然!这个狗皇帝!老子早晚要砸碎你的狗头!把你那身龙袍撕成碎片!用玄武盾把你碾成肉泥!
叶骨衣站在船舷旁,银白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如同流淌的月光。她清冷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湖般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足以焚尽万物的审判怒火!神圣天使的武魂在血脉中无声咆哮!徐天然!囚禁魂师!勾结邪魂!玩弄人心!制造惨剧!此等罪孽!当受圣火焚魂!永世不得超生!她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无法平息那焚天的杀意!
南秋秋抱着膝盖,蜷缩在船舱入口的阴影里。粉色的衣裙在黑暗中失去了所有色彩。她将脸深深埋进臂弯,身体微微颤抖着。妈妈……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都被那个恶魔皇帝囚禁着……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徐天然的阴谋!都是因为他!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更深的,是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的、对徐天然的刻骨仇恨!
和菜头沉默地检查着随身携带的重型魂导炮管,粗壮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外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憨厚的脸上此刻一片沉凝,眼中闪烁着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怒火。出身日月帝国,却对那个腐朽的皇室和徐天然这个疯子皇帝深恶痛绝!囚禁魂师!引动乾坤问情谷惨剧!害得石昊兄弟……他猛地攥紧拳头!炮管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此去!定要轰碎那狗皇帝的囚笼!
季绝尘怀抱古朴长剑,倚靠在主桅杆下。他闭着眼,仿佛在假寐。但周身弥漫开的那股如同实质的、冰冷刺骨的剑意,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加骇人!剑意之中,蕴含着斩断一切、包括徐天然那肮脏头颅的决绝意志!
死寂!如同瘟疫般蔓延!只有船身破开湖水时发出的、单调而压抑的“哗啦”声,如同沉重的叹息,在死寂的夜里回荡。每个人的心头,都燃烧着对徐天然滔天的恨火!这恨火,源于乾坤问情谷的惨剧!源于火灵儿的被掳!源于石昊的破碎!源于那五百多条被囚禁的生命!这恨火,无声地汇聚、交融、燃烧!将整艘船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即将爆发的毁灭风暴之中!
船舱深处,一盏昏暗的魂导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备用的缆绳。
石昊和马小桃并肩坐在一堆柔软的帆布上。
石昊背靠着冰冷的舱壁,霜白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灰暗的眼眸低垂,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掌心。掌心空无一物,他却看得无比专注,仿佛那里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死寂,如同万年玄冰雕琢的塑像。唯有发髻间那根赤玉断簪,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如同凝固心血的、冰冷的暗红光泽。
马小桃紧挨着他坐着。她侧着身,微微蜷缩着,将头轻轻靠在石昊冰冷僵硬的肩膀上。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呵护,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前方晃动的阴影上,眼眶红肿,眼底深处翻涌着无边无际的痛楚和一种焚尽一切的暴虐杀意!
徐天然!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每一次想起,都让她心如刀绞,恨意滔天!就是这个狗皇帝!布下陷阱!引他们入乾坤问情谷!就是这个狗皇帝!间接导致了安澜的阴谋得逞!眼睁睁看着灵儿被掳走!看着石头……看着自己视若生命的弟弟……被硬生生逼成如今这副白发如雪、心如死灰的模样!看着他那双灰暗死寂的眼眸!看着他发间那根泣血的断簪!看着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冰冷地活着!
这比杀了她还要痛苦千倍!万倍!
“徐……天……然……” 马小桃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嘶鸣!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石昊冰冷的肩头衣料上,瞬间被那彻骨的寒意冻结!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为灵儿!为石头!报仇!
她更用力地靠向石昊冰冷的肩膀,仿佛要从这唯一的依靠中汲取一丝力量,一丝温暖。尽管那肩膀坚硬如铁,冰冷刺骨,没有丝毫回应。但这是她的弟弟!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是她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人!纵使他已心死成灰,纵使他已化作复仇的凶刃,他依旧是她的石头!是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石昊的身体在马小桃更用力地靠过来时,极其轻微地……僵硬了一下。灰暗的眼眸深处,那片冻结的冰原似乎被这滚烫的泪水和沉重的依靠极其微弱地触动了一下!如同冰层下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暗流。他依旧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掌心。但那只摊开的手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滞涩感……微微向内收拢了一点。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船身随着湖水的波动轻轻摇晃。昏暗的光线下,马小桃靠在石昊冰冷的肩膀上,身体随着船身的摇晃而微微起伏。长时间的紧绷、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恨意,如同沉重的枷锁,终于压垮了她的精神。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沉重。眼皮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地合上。紧蹙的眉头在睡梦中依旧未曾舒展,仿佛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浸湿了石昊肩头的衣料。
石昊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灰暗的眼眸低垂。但在马小桃彻底陷入沉睡、呼吸变得均匀悠长的瞬间,他那双灰暗死寂的眼眸深处,那片冻结的冰原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侧过头。
灰暗的目光,落在马小桃靠在他肩头、布满泪痕的睡颜上。
那目光依旧平静无波。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死寂。
但……
他那只微微收拢的手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重和一种刻入骨髓的、属于弟弟守护姐姐的本能……抬了起来。
动作僵硬滞涩,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
那只冰冷的手掌,极其轻柔地、如同拂过最易碎的琉璃般……落在了马小桃散落在他肩头的、如同火焰般艳丽的红发上。
一下。一下。极其笨拙地、带着一种刻板的温柔……轻轻抚摸着。
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却带着刺骨的冰凉。
昏暗中,霜白的发丝与火焰般的红发交织在一起。冰冷的指尖拂过温热的发丝。无声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肩头。
船身摇晃,破开死寂的湖水,朝着那吞噬了光与暖的、名为日升城的黑暗深渊,无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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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城,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高耸入云的魂导城墙在无星无月的夜色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巨大的魂导探照灯如同巨兽的眼睛,在城墙上缓缓扫视,惨白的光柱撕裂浓稠的黑暗,将城墙外广袤的平原切割成一片片明灭不定的死亡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魂导器运转的嗡鸣声,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血腥与铁锈的肃杀气息。
废弃的魂导污水排放口,位于日升城东侧一片荒芜的工业废墟深处。巨大的管道口如同巨兽张开的腐烂咽喉,流淌着早已干涸、却散发着刺鼻恶臭的粘稠污渍。管道深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绝对黑暗,以及隐隐传来的、如同鬼哭般的空间乱流尖啸声。
营救小队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汇聚在管道口外一处坍塌的混凝土掩体后。
霍雨浩灵眸幽光闪烁,精神探测如同无形的触须,瞬间扫过方圆数里,确认没有巡逻队和暗哨。他对着身后众人做了个手势。
“换装!”
声音低沉,如同耳语。
瞬间,掩体后响起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肃杀意味的衣料摩擦声。
徐三石率先站直身体。他换上了一身略显陈旧、却裁剪得体的深棕色游商劲装,腰束同色宽皮带,脚踏厚底皮靴。魁梧挺拔的身形被劲装勾勒得更加英武,宽肩窄腰,猿臂蜂腰,充满了成熟男性的力量感。原本痞气十足的脸上,此刻刻意收敛了锋芒,线条显得沉稳内敛,下颌线干净利落,胡茬也精心修剪过,透着一股历经风霜却依旧卓尔不群的沧桑魅力。他随意地将一个半旧的皮质行囊甩在肩上,动作潇洒自然。即便收敛了魂力波动,那骨子里透出的、如同山岳般沉稳厚重的气质,依旧让他在这片废墟中鹤立鸡群。他绝对是整个唐门里,唯一能在身高、体型、容貌和气场上,与石昊那谪仙般的伟岸身姿一较高下的存在!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行走四方、见多识广、带着点神秘故事的帅大叔游商。
和菜头则彻底变了个人。他魁梧的身躯套上了一件沾满油污的粗布工装,脸上贴着浓密的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清甜果香的藤条筐,里面装满了黄澄澄、圆滚滚的明都蜜橘。他微微佝偻着背,步伐沉重,俨然一个饱经风霜、为生计奔波的底层果贩。只有那双偶尔扫过四周环境时、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才泄露出他绝非等闲之辈。
季绝尘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带着日月帝国低级魂导师徽记的工装服,怀里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像是某种维修工具。他本就气质冷峻,此刻更是将存在感压到最低,如同一个沉默寡言、只专注于手中活计的普通魂导技工。
南秋秋的变化最为惊人!她脱下了那身标志性的粉色衣裙,换上了一套紧身的黑色飞行员皮装!皮衣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却充满力量感的腰肢,饱满的胸脯,以及一双笔直修长、比例惊人的长腿!皮裤包裹下的臀部曲线挺翘,充满青春的活力与野性的张力!脚下蹬着一双及膝的黑色高筒皮靴,更添几分飒爽英姿!一头粉色的长发被她利落地盘在脑后,用一根黑色皮筋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白皙的脖颈。那张原本甜美可人的小脸,在紧身皮衣的衬托下,竟也透出一股别样的、带着侵略性的野性魅力!她手里拎着一个半旧的飞行头盔,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活脱脱一个刚从飞行魂导器上下来的、英姿飒爽的女飞行员!只是那双大眼睛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紧张和恐惧。
叶骨衣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裙,但外面罩上了一件样式简单、带着兜帽的深灰色斗篷。兜帽拉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和那头醒目的银发,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紧抿的唇瓣。她收敛了周身圣洁的气息,如同一个随商队行走、沉默寡言的侍女。
马小桃则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样式简洁的猎装,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改变肤色的魂导面纱,遮住了过于醒目的容颜。她收敛了凤凰圣焱的灼热气息,如同一个实力不俗、性格泼辣的女护卫。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的白发身影。
石昊缓缓走出阴影。
他霜白的长发,此刻被一丝不苟地束成了一个高马尾!用一根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发带紧紧扎住!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非但没有凌乱感,反而平添了几分潇洒不羁!那根刺眼的赤玉断簪,被他极其小心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重新簪在了高马尾的发髻根部,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如同泣血般的暗红光泽!
他换下了那身冰冷锐利的银铠白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极其素雅、却剪裁精良的月白色公子长袍!袍袖宽大,衣袂飘飘,面料是上好的云纹锦缎,在微弱的星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玉带,勾勒出他挺拔如松、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看似普通、实则暗藏轮回符文的玉骨折扇!
他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毁灭杀意和死寂气息,竟在瞬间被他强行收敛、压制!如同被无形的剑鞘彻底封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冷、疏离、却又带着世家公子般高贵优雅的气度!他微微抬起下颌,灰暗的眼眸深处那片冻结的冰原依旧存在,却被强行覆盖上了一层……如同古井无波般的平静与淡然!那眼神,不再死寂得令人绝望,反而如同深潭映月,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略带疏离的温和。
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缝隙中透出一缕)洒落在他身上,映照着那霜白的高马尾,那月白的锦袍,那俊美无俦却带着一丝病态苍白的侧脸轮廓,那微微摇动的玉骨折扇……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个白发如雪、杀意滔天的复仇魔君!而是一个出身显赫、气质清冷、带着一丝忧郁贵气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嘶——”
南秋秋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瞬间瞪大了眼睛!粉色的瞳孔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艳光芒!她手中的飞行头盔“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她死死地盯着石昊!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疯狂地擂动起来!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脸颊如同火烧般滚烫!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个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清冷俊逸的白发公子!
这……这还是那个冰冷死寂、让她恐惧又心碎的石昊哥哥吗?!这……这简直就是她少女怀春时无数次幻想过的、最完美的梦中情人!清冷!高贵!忧郁!俊美得如同谪仙临尘!那霜白的长发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平添了致命的魅力和破碎感!让她瞬间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仇恨!只剩下汹涌澎湃的……痴迷与惊艳!
就连一向清冷如月、古井无波的叶骨衣,在看清石昊此刻的模样时,冰湖般的眼眸深处也极其罕见地、猛地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红晕,悄然爬上了她那被兜帽阴影遮掩的、白皙如玉的耳根!她下意识地微微别开视线,却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那道月白的身影。那清冷疏离的气质,那完美无瑕的侧脸轮廓,那霜白长发与月白锦袍形成的极致反差……竟让她那冰封的心湖,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徐三石看着石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帅大叔游商打扮,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低声嘀咕:“啧……石头这小子……扮起公子哥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嘛……还是三哥我更有男人味!”
霍雨浩和马小桃看着石昊,眼神却更加复杂。他们知道,这清冷贵公子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毁灭风暴!这平静的伪装,比任何杀意都更加令人心悸!
石昊似乎没有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他灰暗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乔装完毕的众人,最后落在霍雨浩脸上。他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感,轻轻摇动着手中的玉骨折扇。
“霍兄,”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世家公子特有的、略带磁性的清冷腔调,“可以动身了。”
霍雨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灵眸幽光一闪,指向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排污管道口:“走!”
七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消失在管道深处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散发着恶臭与死亡气息的绝对黑暗之中。
管道内,死寂无声。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脚下踩踏粘稠污物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噗叽”声。浓烈的恶臭和腐蚀性气体如同毒蛇般钻入鼻腔,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黑暗中,不时有细微的空间乱流如同冰冷的刀锋般掠过,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皮肤被割裂的错觉。
南秋秋紧跟在石昊身后。黑暗中,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前方传来的、那月白锦袍上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如同冷玉般的清冽气息。她死死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剧烈的心跳和脸上滚烫的温度。脑海中,石昊那清冷俊逸、白发如雪的身影,如同烙印般挥之不去!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仇恨,只剩下一种近乎眩晕的痴迷感!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
石昊走在队伍最前方。灰暗的眼眸在绝对的黑暗中,却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清晰地捕捉着前方扭曲的空间和隐藏的陷阱。他手中的玉骨折扇看似随意地摇动着,扇骨尖端却隐隐有微不可察的轮回符文流转,将前方袭来的、足以撕裂魂圣的空间乱流无声湮灭。他步伐平稳,月白的袍角拂过粘稠的污物,却没有沾染丝毫污秽。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清冷气息,将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都隔绝在外。
叶骨衣走在队伍中间,兜帽下的目光偶尔扫过前方那道月白的背影。黑暗中,她冰湖般的眼眸深处,那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似乎并未完全平息。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感知周围可能存在的邪魂气息上。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是管道尽头!
霍雨浩精神一震,低声道:“到了!出口就在前面!大家小心!外面就是日升城地下污水处理厂!守卫森严!”
众人瞬间屏住呼吸,将气息收敛到极致!
石昊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灰暗的眼眸深处,那片被强行覆盖的平静冰层之下,那蛰伏的、足以焚尽诸天的毁灭意志,如同即将苏醒的太古凶兽,缓缓睁开了冰冷的竖瞳!
他手中的玉骨折扇,“啪”地一声,轻轻合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