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乌木柜门内，那阵压抑的、带着细微颤抖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已归于沉寂。只有炖汤砂锅里汤汁翻滚的“咕嘟”声，固执地填充着厨房的寂静。
柜门外，王冬抱着双臂，斜倚在灶台边。月白色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寒潭映月，穿透黑暗，无声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柜门。他脸上那丝促狭的笑意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他敏锐地察觉到柜内气息的变化——那并非赌气的沉默，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灵魂被什么东西骤然攫住的……悸动与失重？
时间在汤汁的翻滚中悄然流逝。
终于——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带着千斤重量的机括声响，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厚重的乌木柜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光线争先恐后地涌入那狭小的黑暗空间，照亮了蜷缩在碗碟堆叠角落里的那个白色身影。
石昊低着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光线落在他紧攥着左手手腕的右手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死死地箍着腕间那圈缠绕的红丝巾，仿佛要将它勒进皮肉里。
厨房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紧绷的寂静。连灶台上“咕嘟”的汤声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低了。
王冬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道从柜门缝隙里透出的、带着浓重阴影的侧影。
几息之后。
石昊的身体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动了一下。他扶着柜壁，一点点地、有些僵硬地站了起来。动作间，堆叠的碗碟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低着头，从柜门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定在厨房中央。光线终于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
那张清俊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抓狂、羞恼、或是被逼急的暴躁。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平静。但那双总是沉静如古潭的眼眸深处，此刻却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像是风暴过后的余烬，带着灼热的余温，又像是被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汹涌。一丝茫然，一丝残留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剜过的痛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决绝？
他依旧低着头，目光死死地、近乎偏执地，钉在自己紧攥着红丝巾的左手手腕上。仿佛那粗糙的布条，是连接着他与某个遥远彼岸的唯一绳索。
王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他从未在石昊脸上见过如此……失魂落魄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神情。这与他预想中石昊被逼无奈、气急败坏地冲出柜门大喊“我去！”的场景……截然不同。
“石头？”王冬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试探性的询问，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你……”
石昊猛地抬起头！
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瞬间锁定了王冬！那目光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寒刃，带着一种仿佛要将王冬灵魂都洞穿的穿透力！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破釜沉舟般的……决断！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平静、平静到近乎诡异、却又字字如同重锤砸落的声音，清晰地开口：
“海神缘相亲大会——”
他顿了顿，目光从王冬脸上移开，越过他的肩膀，仿佛穿透了厨房的墙壁，投向了某个未知的、充满喧嚣与期待的远方。手腕上，那圈红丝巾被他攥得更紧，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我去。”
两个字，斩钉截铁。没有犹豫，没有无奈，没有半分被强迫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孤注一掷般的……宣判！
话音落下的瞬间！
“砰！！！”
厨房那扇紧闭的前门，如同被攻城锤撞开一般，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门板重重地拍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耶——！！！”
“成了！！！”
“石头万岁！！！”
“我就知道！！！”
几道身影如同饿虎扑食般，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欢呼尖叫，瞬间从门外蜂拥而入！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马小桃！她脸上是狂喜到近乎扭曲的笑容，酒红色的长发如同燃烧的火焰般飞扬！紧随其后的是徐三石，他胖脸上堆满了“赌赢了”的狂喜，张开双臂作势就要扑上来熊抱！贝贝、唐雅、萧萧、江楠楠……一个不少！脸上全都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巨大的、如同中了头彩般的兴奋和激动！
小小的厨房瞬间被汹涌的人潮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彻底淹没！锅碗瓢盆在拥挤中叮当作响！
石昊：“……”
他刚刚凝聚起的那股孤注一掷的决绝气势，在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浪潮面前，如同被狂风卷走的蒲公英，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清俊的脸上，那副刚刚还带着决绝和复杂情绪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因为巨大的惊吓而骤然收缩！嘴巴微微张开，保持着那个“去”字的口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眼前这群如同打了鸡血般、眼睛放光、手舞足蹈、恨不得把他抛起来庆祝的“亲友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浑身汗毛倒竖！
这……这什么情况？！
他们……他们一直在门外？！偷听？！
什么时候？！从……从王冬堵他开始？！还是……从他躲进柜子里开始？！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被算计的羞愤、被围观狼狈的社死感、以及被巨大噪音冲击的懵逼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灶台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手里的竹篮“哐当”一声再次掉在地上！刚捡起来的番茄又滚了出来……
“石头！好样的！！”马小桃第一个冲到他面前，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姐就知道！你肯定开窍了！海神缘！鹊桥！弟媳！小侄子！哈哈哈！！”她笑得像个女土匪头子刚抢到了压寨夫人！
“石头！石头！快说说！你看上谁了？！武魂系的柳师姐？还是魂导系那个水灵灵的小学妹？还是……”徐三石也挤了过来，胖脸上闪烁着八卦的绿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石昊脸上。
“石头哥！你终于答应了！太好了！”萧萧兴奋地蹦跳着，小脸通红。
唐雅也凑过来，大眼睛亮晶晶的：“石头！到时候我帮你参谋！保证给你挑个最好的！”
贝贝站在稍后一点，温润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轻轻颔首。
江楠楠清冷的脸上也难得露出明显的笑意。
石昊被马小桃晃得头晕眼花，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和七嘴八舌的追问，眼前是几张放大的、写满亢奋的脸……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我……我……”他张着嘴，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脸上血色褪尽，又因为羞愤而迅速涨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猛地扭头，看向始作俑者——王冬！
王冬依旧抱着双臂，倚在灶台边。他清俊的脸上，那丝凝重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纯粹的、带着点恶作剧得逞后的、近乎无辜的……愉悦笑意？他微微歪着头，墨蓝色的发丝垂落，漂亮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对着石昊，极其缓慢地、带着无声口型地……眨了眨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说了你跑不掉吧？
石昊：“……”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猛地挣脱马小桃的钳制（这次居然轻易挣脱了？），指着王冬，又指着眼前这群欢呼雀跃、如同过年般的“亲友团”，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羞愤和抓狂而彻底变了调，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咆哮：
“你……你们……合起伙来……坑我——？！！”
咆哮声在小小的厨房里回荡，却被更大的欢呼声瞬间淹没！
“噢噢噢噢——！！”
“石头害羞了！！”
“别害羞嘛！！”
“弟媳！弟媳！弟媳！！”
马小桃带头喊起了口号！徐三石跟着起哄！萧萧和唐雅拍着手笑！贝贝无奈摇头，眼底的笑意却更深。江楠楠也忍不住掩唇轻笑。
石昊被这汹涌的“祝福”浪潮彻底淹没！他绝望地看着眼前这群陷入狂欢的“魔鬼”，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他猛地抬手捂住耳朵，试图隔绝那魔音灌脑的欢呼！身体却因为刚才的剧烈挣扎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微微摇晃，脚下踉跄一步，差点踩到滚落的番茄！
手腕上那圈红丝巾，在混乱中被挤得歪斜，露出底下白皙的皮肤。而他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被世界抛弃的、生无可恋的……二次懵逼！
王冬看着石昊那副被巨大的“惊喜”砸懵、彻底失去语言能力的呆滞模样，唇角愉悦的弧度越发明显。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印着精美鹊桥图案、烫着金边的帖子，动作优雅地晃了晃。
“报名帖，”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穿透嘈杂的欢呼，“我替你保管。大会当天，记得准时。”
石昊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烫金的帖子上，仿佛看到了催命符。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极其缓慢地、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手腕上的红丝巾，无力地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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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缘相亲大会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史莱克学院上空的无形沙漏，细密的流沙无声坠落，将空气都染上了几分躁动与暧昧的气息。石记小厨的喧嚣依旧，但石昊明显感觉到，围绕在他身边那些“关切”的目光，热度又上升了好几度。马小桃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即将出栏的种猪，徐三石则时不时发出猥琐的“嘿嘿”笑声，连贝贝温润的笑容里都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石昊对此一概无视。他依旧按部就班地经营着小店，给师父穆恩送饺子，偶尔被马小桃拉去切磋挨揍（美其名曰“赛前热身”），更多时候则是独自一人，坐在海神湖边某块僻静的礁石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手腕上的红丝巾在晚风中拂动，沉静依旧，却仿佛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孤寂。
倒计时第三天。傍晚。
夕阳的余晖将海神湖染成一片熔金。石昊刚把最后一批食盒送到海神阁，正沿着湖畔青石小径往回走。晚风带着湖水的微腥，吹动他白色的旧袍。
“石头。”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
石昊脚步顿住，没有回头。他听得出是王冬的声音。
“跟我来。”王冬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石昊沉默片刻，缓缓转过身。
王冬就站在几步开外的一株垂柳下。夕阳的金辉透过婆娑的柳枝，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的劲装，墨蓝色的短发在晚风中微微拂动。那张清俊得过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双漂亮的眼眸，在光影交错间，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决绝，有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石昊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眼神沉静无波，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王冬没再多言，转身，朝着湖畔更深处、一片人迹罕至的紫竹林走去。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石昊默默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摇曳的竹影，踏着铺满落叶的小径，走向竹林深处。夕阳的光线被茂密的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深深浅浅的暗影。周围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两人轻缓的脚步声。
竹林深处，有一小片被高大紫竹环抱的空地。空地中央，一泓清泉汩汩流淌，汇入一个小小的石潭。潭水清澈见底，倒映着竹影和天光。
王冬在潭边停下脚步，背对着石昊。夕阳的最后几缕余晖，如同金色的画笔，勾勒着他挺拔如修竹的背影轮廓。
“石头，”王冬的声音在寂静的竹林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转过身去。”
石昊依言，平静地转过身，背对着王冬，面向那片摇曳的竹影。晚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
身后传来极其细微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丝绸滑过肌肤，又像是某种轻盈的织物在风中展开。空气里，那股属于王冬的、清冽如雪松般的气息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初绽花蕊般的……幽香？
时间仿佛被拉长。只有风吹竹叶，泉水叮咚。
良久。
“可以了。”王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不再是少年清冷的质感，而是如同山涧清泉滴落玉盘，带着一种清澈、空灵、却又无比真实的……属于女子的婉转！
石昊缓缓转过身。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如同舞台的聚光灯，恰好落在潭水边那个亭亭玉立的身影上。
墨蓝色的短发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流瀑般倾泻而下、长及腰臀的……粉蓝色长发！那发色梦幻得不似人间所有，如同将初春最娇嫩的樱花与最澄澈的天空揉碎调和而成，在夕阳的金辉下流淌着柔和的、如同极光般变幻的瑰丽光泽！几缕发丝被晚风拂起，轻轻拂过她白皙如玉的脸颊。
那张脸……依旧是熟悉的轮廓，却仿佛被造物主用最精细的笔触重新描绘过！褪去了少年刻意维持的冷硬线条，显露出属于女子的、精致到无可挑剔的柔美弧度。眉如远山含黛，不画而翠；眼若秋水横波，清澈见底，此刻却因紧张而微微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琼鼻秀挺，唇瓣如同初绽的玫瑰花瓣，色泽是天然的、诱人的嫣红。肌肤胜雪，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珍珠光泽。
她身上不再是那身月白劲装。
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包裹着她高挑修长的身姿。那裙子的质地似纱非纱，似绸非绸，在晚风中轻轻飘动，如同流动的月光，又似荡漾的湖水。裙摆及踝，层层叠叠，绣着极其精致、栩栩如生的银色蝴蝶暗纹。那些蝴蝶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她的呼吸和裙摆的飘动，在光影间翩跹起舞！纤细的腰肢被一条同色系的丝带轻轻束起，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玲珑曲线。裙子的领口是优雅的圆弧形，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细腻如瓷的肌肤。
她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清澈的潭水边，粉蓝色的长发随风轻舞，水蓝色的长裙泛着月华般的光泽，裙摆上的银蝶暗纹在夕阳下若隐若现。晚风拂过，带起她几缕发丝和轻盈的裙裾，整个人如同从月宫降临的仙子，又似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精灵，清丽绝伦，不染尘埃。夕阳的金辉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神圣而梦幻的光晕，美得……令人窒息。
石昊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从梦幻般的粉蓝长发，到精致绝伦的眉眼，再到那身勾勒出完美曲线的水蓝蝶纹长裙……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初见“王冬儿”应有的震惊、错愕、或难以置信。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仿佛眼前这幅足以颠倒众生的绝美景象，早已在他心中描绘过千百遍。
他微微歪了歪头，清俊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弧度。他抬起手，指尖随意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底深处，仿佛有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金色纹路一闪而逝。
“武道天眼，”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看穿表象，直指本源。你的伪装……对我没用。”
王冬儿——不，此刻应该称她为王冬儿——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猛地睁大！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苍白！
她设想过无数种石昊见到她真容时的反应——震惊？愤怒？被欺骗的失望？甚至……惊艳？
唯独没有想过……是这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还有那句……轻描淡写、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心头的——“武道天眼”？！
他……他早就知道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都在看着她演戏？！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慌乱和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纤细的足踝踩在潭边湿滑的青苔上，身形微微摇晃，粉蓝色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地拂过她苍白的脸颊。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瞬间盈满了水汽，仿佛下一秒就要凝结成珠，滚落下来。
石昊看着她瞬间煞白的小脸和眼中涌起的泪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向前迈了一步，动作自然，没有半分唐突。
“别怕。”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没生气。”
他走到王冬儿面前，距离很近，近得能看清她长睫上沾染的细小水珠（或许是潭水的雾气？）。他微微低下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她那双盈满水汽、写满慌乱和委屈的眼眸。
“你扮男装，有你的理由。”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尊重你的选择。从未拆穿，也无意探究。”
王冬儿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清俊的脸上，没有戏谑，没有嘲弄，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包容？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
他……真的不生气？他真的……一直都知道？而且……从未说破？
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头的慌乱和羞耻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释然、以及一丝……暖意的复杂情绪。眼中的水汽渐渐凝结，却没有落下，反而让那双眸子显得更加清澈透亮。
石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望向她身后那片在暮色中渐渐沉暗的竹林深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叫我来，不只是为了这个吧？”
王冬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她抬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拭去眼角的湿意，动作带着女子特有的柔美。再抬头时，脸上虽然还残留着一丝红晕，眼神却已恢复了清明，甚至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属于王冬儿的坚定光彩。
“嗯。”她轻轻点头，声音恢复了清越，却不再刻意压低，带着女子天然的婉转，“还有……雨浩。”
提到这个名字，她冰蓝色的眼眸里瞬间漾开温柔的笑意，如同春水初融，驱散了所有阴霾。
“他快回来了。”石昊了然。
“后天就到。”王冬儿的唇角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海神缘……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她看着石昊，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和……信任？“石头，帮我……也帮帮雨浩。暂时……替我保密。好不好？”
石昊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带着小女儿情态的期待和信任，沉默了片刻。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拂过他沉静的眉眼。
“好。”他干脆利落地应下，没有任何犹豫。
王冬儿脸上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如同冰雪初霁，春花烂漫。她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如同最亲密的姐妹般，轻轻握住了石昊的手腕——避开了那圈红丝巾的位置。
“谢谢！”她的声音带着由衷的感激和雀跃。
石昊任由她握着，没有挣脱。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竹林深处某个方向，声音不高不低：“都出来吧。躲着不累？”
话音落下，竹林深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马小桃第一个从一丛茂密的凤尾竹后跳了出来！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如同发现惊天宝藏般的狂喜和激动！酒红色的长发都兴奋得根根竖起！“啊啊啊！冬儿！真的是你！太美了！美死我了！！”她尖叫着扑过来，一把将王冬儿搂进怀里，用力揉搓着她粉蓝色的长发，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家冬儿是绝世大美人！便宜霍雨浩那小子了！！”
紧接着，贝贝、唐雅、萧萧、江楠楠、徐三石……一个接一个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巨大的惊喜和笑意！
贝贝温润的脸上满是欣慰和祝福，对着王冬儿微微颔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