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启程
海神阁的钟声带着亘古的悠扬，在晨曦薄雾中回荡了三响。今天是启程之日。
学院东门外偌大的魂导列车站台上，人声鼎沸。送别的队伍排成长龙，鲜亮的史莱克绿色校服汇成一片温热的海洋。喧闹声中，却有两小片区域被无形的肃穆笼罩着。
靠近站台尽头、准备开往日月帝国方向的豪华魂导专列旁，是今日的中心。
言少哲与仙琳儿两位宿老并肩而立，渊渟岳峙，周身散发着属于超级斗罗的沉凝气场，无声地隔绝着喧嚣与窥探。在他们身后半步，站着今日的主角。
霍雨浩今日没有穿常服，一身量身定制的墨绿色魂导系学员礼服，衬得他身形更显单薄。少年略显稚气的脸上看不到即将远行的兴奋或忐忑，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被厚重责任压实后的平静。他身侧的和菜头则穿着普通一些的劲装，肩背肌肉虬结紧绷，像一座沉默的山。黝黑的脸庞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那双紧盯着列车轨道的眼睛，燃烧着压抑到极致的火焰。
在他们面前稍远些，穆恩和玄老两位海神阁的擎天支柱站在最前方。
穆恩并未刻意释放气息，只着一身简单的月白长衫，挺拔的身姿在晨光中像一柄归鞘的剑，敛尽锋芒。但那熔金色的眸子随意扫过，足以让所有投来的目光下意识地回避、带着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他旁边，玄老双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难得地没抱酒葫芦，佝偻的身姿仿佛更矮了些，眼神复杂地在霍雨浩和和菜头身上来回打转，像是要把这俩孩子刻在眼睛里带走。
短暂的静默后，穆恩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清晰得仿佛响在每个人耳边，却又只笼罩着眼前两人：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他看了霍雨浩一眼，那目光沉凝如海，带着无形的力量，“明德堂非坦途，凶险暗伏。少说话，多……看，多想。”
“是，阁主。”霍雨浩的声音有些发紧。
穆恩的目光转向和菜头，熔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洞察了他灵魂深处燃烧的东西：“记住你是谁。记住，活着回来。”
和菜头猛地一挺胸膛，拳头攥得骨节发白，喉咙里挤出一个硬邦邦的音节：“是！”
另一边，玄老终于抽出手，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两个不起眼的、用厚厚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方盒子，塞到霍雨浩和和菜头手里。入手沉甸甸，带着老人粗糙掌心的温热和淡淡的土腥气。
“老头子我……没啥好东西给你们防身……挖了老坑里压箱底的……”玄老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发闷，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拿着……万一……万一路上饿……”
霍雨浩低下头，看到掌心油布里隐约透出的暗沉土黄色泽，鼻子猛地一酸。这是……传说中的息壤土？一种蕴含着巨量生命灵气、极其稀有的土系奇珍！他攥紧了拳头，声音哽在喉咙里：“谢……谢谢玄老！”
和菜头更是直接深深一躬，头几乎埋到了自己胸口，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玄老大恩！”
穆恩没再多言，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对着缓缓打开的豪华魂导专列车门方向，轻轻挥了挥。
言少哲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时间到了，出发。”
霍雨浩和和菜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簇拥着自己的海神阁众宿老，看了一眼玄老那藏着深深担忧的脸，看了一眼穆恩那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然后，转身，踏着刚伸出的金属舷梯，一步一步，走进了那代表着未知、凶险与责任的车厢。
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站台的喧闹瞬间远去。
隔着明亮的、施加了魂导防护符文的车窗玻璃，霍雨浩看到站台远处另一片区域。
那是相对安静些的人群。
石昊，马小桃，贝贝，唐雅，徐三石，江楠楠，还有小小的、被挤在后面的萧萧。
石昊依旧是那身洗得发旧的白袍，长发高束，双手随意地揣在袖子里，身形在清冽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他就那么平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离别的伤感或兴奋，平静得像在看一场与自己关系不大的戏。只有手腕上那抹经年的红痕，在白色布料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马小桃一身鲜艳的红裙，如同晨曦中最张扬的一团火焰。她站在石昊身侧，一手叉着腰，一手搭在石昊瘦削的肩膀上，漂亮的眉毛却微微拧着，酒红色的长发随着晨风微微拂动，透着一股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安。
贝贝和唐雅靠在一起。贝贝温润如旧，只是看着列车方向的眼底藏着凝重。唐雅则依偎着他，一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眼睛红红的，咬着唇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徐三石没心没肺地在对着车窗里的霍雨浩、和菜头用力挥手，龇牙咧嘴做着夸张的口型，似乎在喊“别丢人”之类。江楠楠站得离他稍远些，清冷的眸子看着列车方向，不知在想什么。萧萧踮着脚尖努力伸着小脑袋，小脸上写满了不舍。
魂导列车的魂力核心发出了低沉的嗡鸣，预热的光芒在轨道上亮起。车身微微震动了一下，发出金属摩擦的低吼。
马小桃搭在石昊肩上的手无意识间用力地捏紧了一下，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猛地侧过头，望向旁边那张古井无波的侧脸。晨风撩起他耳际一缕散落的黑发。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感慨，声音不高，却清晰，带着一种被剥离了往日喧嚣后、突如其来的真实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茫然：
“这下……咱们姐弟俩可真的要相依为命了。”
那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强撑出来的轻松，像一种寻求确认的不安。红裙在风中猎猎，拂过石昊白色的袖口。
石昊依旧平静地目视着开始缓缓移动的列车。那巨大的金属巨兽正加速驶向远方。他没有看马小桃。
半晌，他那没什么波澜的声音才响起，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只是那一直沉寂无波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透着一丝对姐姐这种突发感慨的无语：
“不一直这样嘛……”
马小桃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漂亮的火焰眸子里顿时瞪圆了！“噗——哈！” 刚酝酿出的那点离别愁绪瞬间被气笑冲散！她反手一巴掌就朝着石昊后脑勺拍去！
“没良心的臭石头！”
石昊依旧没回头，甚至肩膀都没怎么动。他瘦长的身形似乎只是极其自然地随着列车的移动和人群的骚动微微偏了偏角度，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携带着“怒火”的手掌。那动作流畅得不像刻意躲闪，倒像是一片被微风带过的羽毛。
白色的衣袂划过一道不起眼的弧线，他已经转过身，只留下一个干净的背影给炸毛的红衣女子，径直朝出站的方向迈开脚步。
“走。回店里。”石昊的声音毫无起伏，甚至带了点催促，“再晚点，三石哥能把贝哥那份也抢了。”
“哎？石头你等等！”马小桃看着那背影，又气又想笑，跺了跺脚，赶紧把剩下的伤感都抛到九霄云外，提起裙角追了上去，“等等！中午想吃啥？糖醋里脊？姐给你露一手！” 她追上前，习惯性地又想搭他肩膀，手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还是落下，却改在了自己腰间，脸上重新洋溢起那惯有的、明媚张扬却少了些许喧嚣的热度，“哦对！先说好，这次不许嫌弃！”
徐三石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咧着嘴起哄：“哟！小桃姐要亲自下厨？记得多放辣椒啊！石头爱吃辣的！” 他挤眉弄眼。
江楠楠闻言，瞥了徐三石一眼，淡淡一句飞刀精准扎心：“谁爱吃辣？我看是你自己惦记着吧？”
“嘿！楠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徐三石立刻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我这不是关心石头嘛！你说对不对贝贝？”
贝贝温厚地笑着牵起唐雅的手，小姑娘这会儿被刚才的打闹冲散了离愁，眼睛不红了，也笑起来：“我看石头才不怕辣，怕的是小桃姐的手艺吧……”
“你们几个！” 马小桃回头，叉腰佯怒，火焰般的眼眸里却满是笑意，“再编排我，回去让石头把饺子馅儿都换成苦瓜！萧萧你监督！”
“啊？”萧萧吓了一跳，小脸皱成一团，“小桃姐不要啊！” 她赶紧追上去，抓住马小桃的衣角。
——————————————————————
史莱克东站送别的喧嚣尘埃落定，日子如海神湖的水，看似平静，底下却自有暗流。当得知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的交换生竟然是笑红尘和梦红尘这对兄妹时，史莱克内院上下，尤其是亲身经历过那场决赛的人，多少都憋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
石昊的日子倒是没太大变化。石记小厨照常开张，照常关门。傍晚时分，小店门口那几张油腻却干净的榆木小方桌永远坐得满满当当，食物的香气和熟悉的喧闹依旧是小店的主旋律。马小桃倒是兴致勃勃地试图履行“相依为命”的承诺，拉着石昊在课后切磋指点，凤凰火焰在演武场上烧得轰隆隆响，引得不少学生远观。只是她“露一手”的厨艺……在石昊第四次皱着眉头沉默地把她烤焦的里脊挑出来处理掉后，红发女暴龙总算悻悻地放弃了祸害自家小饭馆的念头。
这天傍晚下课，夕阳堪堪坠向海神阁的尖顶。学院宽阔的青石板主道上熙熙攘攘，结束了一天修炼或课程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石昊提着一个沉甸甸、印着石记小厨标记的食盒，正缓步往内院深处走。晚风吹动他白色的旧袍下摆，手腕上的红丝巾轻轻拂动。
前方通往内院大门的一片小广场上，气氛有些异常。人群稀疏地围成了半圈，窃窃私语，目光都聚焦在中央。
中央站着一个穿着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猩红色华丽院服的青年——笑红尘。他标志性的银发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俊脸上带着那种石昊极其熟悉、也极其厌烦的、仿佛踩在云端俯视众生的倨傲。
他面前几步远，跌坐着一个穿着史莱克浅绿色一年级校服的小男生，脸色涨得通红，眼眶泛红，倔强地想要爬起来，脚下却像是被无形的泥沼缠住，动作迟缓笨拙。他身旁散落了几本笔记和一块被踩扁的糕点，那是内院学生才能兑换的特供能量软糕，对新生算是稀罕物。
“啧，”笑红尘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种速度，这种反应？就这点魂力波动？史莱克内院的门槛，什么时候低到这种地步了？走路都能平地摔？呵，我看你这点东西……”他脚尖随意地踢了踢那块被踩得不成样子的软糕，“……喂魂导兽都嫌寒酸吧？”
那刺耳的嘲讽如同鞭子，抽在那小男生的自尊上。他羞愤得浑身发抖，嘴唇咬得泛白，挣扎的动作更急，却愈发显得狼狈。
周围的史莱克学生脸上都显出怒意，但笑红尘身上刻意散发出的那股属于五环魂王（且是顶级武魂的五环魂王）的冰冷威压，如同实质的重枷压得他们胸口发闷，脚步钉在原地，敢怒不敢言。毕竟，在学院公开区域主动攻击交换生，后果没人愿意承担。
就在笑红尘脸上讥诮更浓，准备再说点什么时——
一道不高不低、带着点被烟熏火燎过的独特沙哑质感的声音，清清冷冷地插了进来。不高亢，却像是冰锥子，精准地扎破了笑红尘制造的威压泥沼：
“呵，花枝招展的鸡窝头，踩了别人道个歉不会？非要学那红毛山鸡聒噪着显摆毛亮？”
声音不高，字字清晰，传遍了小半个广场。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令人窒息的魂王威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愕然转头，齐刷刷看向声音来源。
石昊就站在人群外围两三步远的地方，一手还稳稳拎着那个沉甸甸的食盒。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清秀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皮影戏。他视线平平扫过笑红尘那瞬间因为“鸡窝头”三个字而扭曲变形的脸，落到那个正愕然抬头望着他、仿佛找到主心骨的小男生身上，下巴微微一抬：“小周，起得来就起来。趴地上，等着吃土？”
那叫小周的新生像被注入了力气，猛地一撑地，爬了起来，踉跄两步站定，委屈又倔强地喊了一声：“石头哥！”
笑红尘的脸彻底黑了！银发根根都像在冒烟！“鸡窝头”？“红毛山鸡”？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当着他妹妹的面？
他暴怒的目光死死钉在石昊身上：“又是你！区区一个开破饭馆的厨子！史莱克没人了？什么垃圾都敢出来放屁？！”
“屁？”石昊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你刚喷的那滩，才叫屁。新鲜热辣，臭不可闻。放完屁还想在别人门前装大爷？在日月帝国靠你爷爷的势当惯了癞皮狗，跑这儿撒野也不先看看狗牌？” 他语速不快，每一个词却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狠辣。
“你！！！” 笑红尘气得浑身哆嗦，手指着石昊，指关节捏得发白，“你算什么东西？！卑贱的厨子！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区区魂宗……”
“魂宗？”石昊终于抬了抬眼，眼神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薄刃，“魂王被魂宗一戟拍翻在台上当众表演狗吃屎的时候，可没见你嫌弃自己配不配啊？输了不认账，跑这儿找小孩抖威风，红尘家的脸皮怕是被你当城墙砖砌你脑门里了吧？又厚又硬能防九级魂导炮？”
“噗——”
一声没憋住的笑声极其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就在笑红尘身后几步远，同样穿着猩红院服的梦红尘不知何时已经站定。她那头绚丽的冰蓝色长发似乎梳理得格外仔细，垂落在肩头。俏丽的脸蛋上竭力绷着，努力维持着那份属于明德堂小公主的高傲冷艳。然而此刻，她的脸颊却因为强忍着什么而微微鼓起，那声“噗”正是没完全压下去的气音！她白皙的手甚至下意识地抬到了小巧的唇边，似乎想遮掩那不合时宜的笑意，但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水波流转，盈满的却分明是压制不住的笑意！在撞上石昊那清冷审视目光的瞬间，她慌了一下，赶紧垂下眼帘，睫毛颤动得厉害，仿佛在看地上那滩被踩扁的软糕，但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弧度，却出卖了她内心翻涌的情绪。
她哥在大赛上被碾压，那份被硬生生撕碎的高傲一度让她消沉自闭。可此刻，看着哥哥被那厨子（不，是那个深不可测的石头）用最市井泼辣的语言骂得哑口无言、暴跳如雷却又无处发泄的狼狈样子……为何……心里那股郁结的憋屈，竟有种奇异的、被针扎了放气的……轻松感？
“梦！你笑什么？！” 笑红尘被那声突兀的笑点炸了！他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向来同仇敌忾的妹妹！那眼神既惊怒又受伤。
梦红尘被他一吼，浑身一颤，脸上那点残余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变回了拒人千里的冰冷面具。她有些慌乱地瞥开视线，生硬地解释：“……没！刚才风大呛……呛到了！” 她飞快地从袖袋里掏出一块丝帕，假意捂着嘴轻咳了两声，指尖却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心里一个劲地骂自己失态。
石昊的眼神只在梦红尘那转瞬即逝的笑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转回了气得像只鼓胀河豚的笑红尘身上。他没理会梦红尘的解释，只是那对清冷的、如同寒潭深谷的眸子，在扫过梦红尘袖袋边缘不经意滑出的一角质地特殊的玉牌纹样时，微微眯了半分——那并非明德堂的标识……
“够了！石昊！”笑红尘彻底破防，声音都尖利了，“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废物！有种跟我去斗魂区！输了的人跪下磕头认……”
“滚开！”一个炸雷般苍老暴躁的声音凭空炸响，打断了笑红尘的叫嚣！
一股比先前笑红尘释放的威压强横百倍、带着浓烈酒气和食物（仿佛还混杂了一丝某种熟悉饺子味道）的沉重威压，如同万钧山岳轰然降下！
轰！
所有人都感到膝盖一软！
刚爬起来的周姓新生更是“噗通”一声又坐倒在地！
笑红尘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那张因为愤怒扭曲的脸瞬间憋得通红发紫，额角青筋暴起！他脚下的青石板，无声无息地龟裂开数道细密的裂纹！
人群像被利斧劈开的波浪，噤若寒蝉地向两旁分开。
玄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抓着他那个油光铮亮、硕大无比的暗红色酒葫芦，面色不善地从让开的通道里踱步出来。他看都没看憋得快要断气的笑红尘，浑浊却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在他带来的那股沉重威压下，只在笑红尘脸上不咸不淡地扫了一下，仿佛在看一只碍事挡道的蚂蚁。
“吵吵什么？！挡老子的路！影响老子回去吃饭！滚一边去！” 玄老不耐烦地挥了挥酒葫芦，葫芦口差点扫到笑红尘高挺的鼻尖。
那股庞大如山的威压随着话音陡然一松。笑红尘只觉得胸口那股窒息感一消，踉跄着连退数步才站稳，喉头一甜，强行把那口逆血压了下去，脸色由紫转白，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惊恐交加地看着那个仿佛宿醉未醒的邋遢老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玄老的目光这才慢吞吞地落到石昊身上，瞥了一眼他手里那个印着熟悉标记的食盒，鼻子还意犹未尽地嗅了嗅空气里残留的食物香气，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哝：“哼！”
石昊仿佛没看见玄老的脸色，也没看地上坐着的周姓新生（小周已经手忙脚乱爬起来），更没看像惊弓之鸟般僵在原地的梦红尘，以及脸色煞白、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眼中却只剩恐惧的笑红尘。他只是平静地迈开脚步，穿过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拎着他的食盒，慢悠悠地朝着玄老方向继续走去。路过笑红尘身边时，他的目光随意地瞥了一眼地上那滩已经不成样子的糕饼泥，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脚步没有半分停留。
夕阳最后的金色余晖，将他白色的身影和那个沉甸甸的食盒拉得很长。手腕上那圈红丝巾在晚风中，轻轻摇荡。
玄老嘴里不满地嘟囔着：“臭小子，送个饭磨磨蹭蹭……”身体却非常诚实地让开了道，那双浑浊老眼盯着食盒缝隙里隐约冒出的丝丝热气，精光闪烁。他转身跟在石昊身后，高大的身影将那对被晾在原地的日月兄妹彻底挡在了阴影里。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晚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石昊那清冷带毒的骂声仿佛还余音未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