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牌和你54
回到相对安静的休息通道，那可怕的鸣响似乎减弱了些，但并未消失，像背景音一样阴魂不散地啃噬着你的神经。
负责物资的工作人员笑着迎上来，手里捧着一个塑料筐，里面是队员们被统一保管的手机。
“恭喜啊！双冠王！快看看，信息都要爆了吧！”他热情地将手机逐个发还。
你的那部手机被塞进你冰凉的手心。
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让你眯了眯眼。一连串的未读信息和通知图标挤满了状态栏。
但你的视线却被最上面的一条通话记录死死抓住——
未接来电：奶奶 (3)
红色的标识，刺眼得像血。
时间显示是半小时前，正是你站在女单决赛赛场上，进行最后搏杀的时刻。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抛下万丈深渊。
那持续不断的救护车鸣响在这一刻与屏幕上那三个未接来电的红色标识轰然重合！
肯定是奶奶。
肯定是。
应该是吧…？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恐惧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上来，勒得你几乎无法呼吸。
你颤抖着手指，甚至来不及解锁屏幕回拨，就在此时——
手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屏幕再次亮起，跳跃着那个你此刻最想见又最恐惧见到的名字：奶奶
几乎是触电般，你猛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死死贴在耳边，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江时安：奶奶？！”
你的声音劈叉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和恐慌。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机主的家属吗？”
你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心脏跳得又快又乱，撞得胸口生疼。
江时安：我…我是她孙女…”
你语无伦次
江时安：我奶奶她…”
“患者突发急性心肌梗塞，正在市第一医院急诊手术室抢救，情况非常危险，请立刻赶过来！”
语速很快，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你脆弱的神经上。
手机从你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光洁的地板上，屏幕碎裂成蛛网。
你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猛地向后踉跄一步，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是一片空茫的、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周围所有嘈杂的声音——队友们的说笑、工作人员的祝贺
全都消失了，世界寂静无声，只有你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心脏，和脑海里那挥之不去的、越来越清晰的救护车鸣响。
王楚钦：松子？！”
王楚钦：怎么了？！”
王楚钦：出什么事了？！”
王楚钦第一个冲上来扶住你摇摇欲坠的身体，你的重量几乎完全挂在了他的手臂上
但他感觉不到重，只感觉到你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冷得像一块冰。
你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颖莎捡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只瞥了一眼通话记录和破碎屏幕上残留的“医院”“抢救”字眼
脸色霎时也变得惨白，猛地捂住了嘴。
江时安：医院…是奶奶…”
她带着哭音看向周围瞬间围上来的人。
所有喜悦的笑容都僵在脸上，然后碎裂、消失。休息室的气氛瞬间从云端跌入冰窖。
马龙：哪家医院？！”
马龙的声音依旧沉稳，但语速极快，他一把拿过孙颖莎手里的手机，查看最近通话。
孙颖莎：市第一医院…急诊手术室…”
孙颖莎哽咽着重复。
你猛地挣脱开王楚钦的手臂，像一尾脱钩的鱼，不顾一切地朝着出口的方向冲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立刻回去！回到奶奶身边！
王楚钦：松子！等等！”
王楚钦嘶吼着追上来，他的腿长，几步就追上你，一把抓住你的手腕，那力道极大，几乎要捏碎你的骨头
却又在下一秒意识到你的伤，触电般松开，转而死死拦住你面前
王楚钦：你冷静点！你怎么去？！
王楚钦：你知道多远吗？！”
江时安：打车！我去打车！”
你眼泪终于决堤，疯狂地往下掉，视野一片模糊
王楚钦：“放开我！让我去！
王楚钦：奶奶…奶奶在等我…”
王楚钦：我陪你去！”
他毫不犹豫地低吼，眼睛赤红，额角青筋暴起。
马龙：我们也去！”
马龙已经快速安排好了车辆，许昕和林高远立刻跟上。
刘国梁：车到了！后面那辆！”
刘国梁的吼声从通道尽头传来，他显然刚得知情况，脸色铁青，手里还抓着车钥匙。
你没有回头，也没有力气再回应任何人。
你只是拼命地、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王楚钦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你，手臂始终虚悬在你身侧，防止你随时可能瘫倒或撞上什么。
冲出体育馆，夜晚冷冽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无数的粉丝和媒体还围在外面，看到你们冲出来，发出巨大的欢呼和骚动。
你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像疯了一样冲到路边，恰好一辆空的出租车停下，你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江时安：市第一医院！快！
江时安：求求你快点！”
你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哭腔。
王楚钦几乎同时挤进了后座，紧紧贴着你坐下。
他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
他试图握住你冰冷僵硬、死死抠着座椅皮套的手
你却像受惊的动物一样猛地缩回，整个人蜷缩起来，脸埋在膝盖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流光溢彩，却照不进车内这片绝望的黑暗。
那辆载着其他队友的车紧紧跟在后面。
王楚钦没有再尝试碰你。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一遍遍地对司机重复
王楚钦：师傅，麻烦再快一点！求您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和你一样的恐慌和无助。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你蜷缩在角落，救护车的鸣响和奶奶可能苍白的面容交替着在你脑海里疯狂闪现。
脖子上的金牌冰冷沉重，像一道枷锁，勒得你喘不过气。
你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如果早知道这块金牌要用什么来换…
你宁愿从未拿起过球拍。
崩溃像黑夜一样，彻底吞没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