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牌和你49
奶奶：松子！”
门口传来一声颤抖的、被岁月磨得沙哑的呼唤。
你的球拍僵在半空。
银球“啪”地砸在你脚边，又无力地弹开。
世界骤然失声。
你缓缓转身，看见门口逆光里站着的那个瘦小身影。
她佝偻着背，几乎被手里那个鼓鼓囊囊、洗得发白的旧布袋压垮。
花白的头发被汗濡湿，几缕凌乱地贴在布满深壑的额角。
她穿着一件明显不合时节的厚外套，肩头蹭着一块灰扑扑的印记，像是长途跋涉中倚靠过无数脏污的墙壁。
是奶奶。
你像被钉在原地，血液轰隆隆冲上耳膜，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你看见她努力睁大浑浊的老花眼，在刺眼的场馆灯光里急切地搜寻，那双曾经能绣出最精美图案的手，此刻正死死攥着布袋绳子，指节嶙峋发白。
江时安：奶奶…？”
你喉咙里挤出的声音轻得像呓语。
她听见了，目光终于锁住你。
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极大、极用力的笑容，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
奶奶：诶！奶奶…奶奶来看看你…”
她说着，颤巍巍地想向前迈步，身子却晃了一下。
下一秒，你手里的球拍“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你什么都顾不上了，像一颗被发出的、不管不顾的球，直直冲向她。
膝盖重重跪倒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伸出颤抖的双臂，一把抱住她瘦弱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腿。
眼泪根本不是流出来的，是汹涌地奔逃出来的。
滚烫的液体瞬间浸透她粗糙的裤管，你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你感觉到她冰凉粗糙的手一下下，带着无尽的怜惜和慌乱，摩挲着你的头发、你的后颈。
奶奶：不哭，不哭…俺孩儿受委屈了…
奶奶：奶奶来了，奶奶来了…”
她一遍遍呢喃着，声音也在发颤。
整个球馆鸦雀无声。
王楚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来，却没碰你，而是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去接奶奶手里那个沉得吓人的布袋
王楚钦：奶奶，我…我来拿。”
奶奶抬起头，眯着眼辨认了一下，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
奶奶：是大头啊…长这么高啦…好孩子，好孩子…”
她松开手，任由王楚钦接过那沉重的负担，枯瘦的手转而更紧地抱住你的头，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把你护在她最安全的港湾里。
孙颖莎和王曼昱也跑了过来，眼圈都是红的。
孙颖莎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扬着笑脸
孙颖莎：奶奶！您怎么来啦！
孙颖莎：快，快这边坐！”
她和王曼昱一左一右，极其轻柔地搀住奶奶的胳膊，像捧着易碎的珍宝，慢慢把她扶到旁边的长凳上。
樊振东默默捡起你掉在地上的球拍，用衣角仔细擦干净，放在一旁。
他走过来，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发出低哑的声音
樊振东：奶奶。”
奶奶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伸出那只空闲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奶奶：小胖也壮实了…好，都好…”
马龙不知何时端来了一杯温水，许昕手里拿着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蒲扇，笨拙地在一旁扇着风。
林高远则手足无措地站着，眼睛盯着奶奶那双沾满尘土的旧布鞋，鼻头通红。
奶奶被大家簇拥着坐下，手却一直紧紧攥着你的手，指甲缝里还带着旅途的尘泥。
她上下打量着你，目光贪婪地掠过你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在你缠着厚厚肌效贴、微微颤抖的手腕上。
她的指尖极轻极轻地碰了碰那白色的胶布，像触碰一件绝世易碎的瓷器，眼泪无声地从她深陷的眼窝里滚落。
奶奶：瘦了…”
她哽咽着
奶奶：俺孩儿受苦了…”
江时安：没…没有…”
你拼命摇头，泪水更加汹涌
江时安：奶奶您怎么…一个人…这么远…”
奶奶却只是摇头，用袖子胡乱擦着自己的和你脸上的泪，努力想笑得更轻松些
奶奶：没啥，没啥…坐车，方便着呢…
奶奶：奶奶就想来看看你，看看你就好…”
她说着，转向那个被王楚钦放在脚边的旧布袋
奶奶：奶奶给你带了点东西…”
她颤巍巍地弯腰想去拿，王楚钦和孙颖莎同时抢着把袋子提过来。
奶奶解开绳扣，一股熟悉的、来自家乡土地和阳光的味道弥漫开来。
奶奶：这是你最爱吃的土鸡蛋，奶奶一个个挑的…”
她掏出一个个用旧报纸仔细包裹的鸡蛋，硬塞进你怀里，鸡蛋还带着微温
奶奶：这是咱家院里枣树结的，甜，你练累了吃几个补补…”
奶奶：这是奶奶新纳的鞋垫，绣了花的，穿着不磨脚…”
奶奶：这是…这是你小时候盖的小被子，奶奶拆洗了，絮了新棉花，晚上盖着暖和…”
奶奶：还有这个…”
她摸索了半天，从布袋最底下掏出一个用手绢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泛黄的粮票和一些更旧的、印着“全国通用”字样的票证，最上面，是一枚锈迹斑斑的***像章。
奶奶：奶奶…没啥值钱的，这些…这些你拿着，万一…万一用得上呢…”
她把这些她视若珍宝、攒了一辈子的“家当”，一股脑地、毫无保留地，全都塞进你手里。
那双苍老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眼神里却是一种近乎悲壮的满足和托付。
你捧着这些东西，感觉它们重得让你几乎无法呼吸。
每一件物品都残留着她的体温，烙印着她一生的辛劳与俭省，此刻却像滚烫的炭火，灼烧着你的掌心。
王楚钦突然别过头去，用力抹了一把脸。孙颖莎的抽泣声再也压抑不住。
整个队伍围在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和压抑的泪意弥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