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魔王的陪练
国家队训练馆的灯光，在傍晚时分亮得如同白昼，却驱不散1号球台周围那片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柳彤彤握着那块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滑腻的劲极7底板，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微微打颤。球台对面，孙颖莎已经换上了训练服，正在一丝不苟地做着拉伸，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像一头即将扑击的猎豹。她的表情依旧酷酷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探照灯，牢牢钉在柳彤彤身上。
李隼抱着手臂，如同沉默的礁石，矗立在挡板外。他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压力比任何训斥都更沉重。
柳彤彤：“小帅帅…我感觉我要死了…” 柳彤彤在意识里哀嚎，“莎莎的眼神…她想吃了我！”
小统子：“宿主！顶住！启动‘终极苟命奥义·抗压版’！核心思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动作尽量标准！球尽量回上台！能顶一板是一板！让李指看到我们的‘努力’和‘进步’！让小魔王…呃…打得不那么尽兴？” 小帅帅的红光闪烁得有些虚。
孙颖莎：孙颖莎拉伸完毕，酷酷地走到球台边，拿起球拍，甚至没做任何热身击球，只是用球拍点了点台面，目光直视柳彤彤：“发球。”
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寒气。柳彤彤手一抖，差点把球掉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这两天被李隼和老赵掰碎了揉烂了教的发球动作：抛球！手腕内屈！摩擦球的侧下部！动作僵硬地做完。
一个又高又飘、旋转微弱、落点还在中路的菜鸟级下旋球。
孙颖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甚至没有做任何引拍动作，只是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球拍如同毒蛇吐信般迅捷地向前一“点”！
啪！
一声极其清脆、短促的爆响！
白色的乒乓球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白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近乎直线的轨迹，如同炮弹般轰向柳彤彤的反手位大角！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角度刁钻得令人绝望！
柳彤彤只觉得眼前一花！耳畔是尖锐的破空声！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反应在小帅帅“右边！反手！挡！”的尖叫声之前就被彻底激发！她几乎是凭借着小帅帅无数次“微调”后刻入骨髓的、对高速袭来的白色小球的恐惧本能，脚下像装了弹簧般猛地向反手位横移！动作依旧带着新手的笨拙和慌乱，重心丢得乱七八糟，反手球拍完全是凭着求生的本能，以一个极其业余的“挡”的动作，绝望地伸了出去！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球拍边缘极其勉强地蹭到了球！一股巨大的、难以想象的冲击力瞬间从拍柄传遍整条手臂，震得她虎口发麻，手腕剧痛！那颗白色的炮弹被这绝望的一挡，卸去了部分力量，改变了方向，带着强烈的不规则旋转，以一个极其诡异的高抛物线，歪歪扭扭地…竟然飞过了球网！然后…如同喝醉了酒般，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孙颖莎正手位靠近边线的位置！
一个极其离谱、全靠本能和“邪门”救回来的…擦边球？！
球馆里死寂一片。
孙颖莎酷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她看着那个落在边线上的球，又看看对面那个拍着胸口、脸色煞白、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连球拍都快拿不稳的柳彤彤，眉头紧紧锁起。这一球，她用了七成力，角度也够刁钻，就是冲着直接得分去的！她甚至预判了柳彤彤可能接不到或者直接被打飞！可这丫头…居然用一种极其难看、毫无章法、却又偏偏有效的方式…把球弄回来了？！
李隼抱着手臂的手指关节微微收紧，眼中精光爆闪！
孙颖莎：“继续！” 孙颖莎的声音依旧酷酷的，但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她再次发球。这一次，是更快的逆旋转奔球！直冲柳彤彤正手位底线！
柳彤彤被刚才那一板吓破了胆，脚下像灌了铅，移动慢了半拍！球已经呼啸着从她正手位飞过！她只来得及象征性地伸了下拍子。得分！
0：1！
孙颖莎面无表情，捡球，发球。这次是更刁钻的侧上旋短球！柳彤彤“手忙脚乱”地上步，动作变形地去“挑”，球直接飞出了界外。0：2！
第三个球，孙颖莎再次发力，正手爆冲中路追身！柳彤彤被顶得连连后退，重心全失，球拍脱手飞出！人也被“撞”得一屁股坐倒在地！0：3！
比分在孙颖莎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下飞速拉开。0：5！0：8！柳彤彤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满场狼狈不堪地“救火”，每一次接球都伴随着她夸张的惊呼和踉跄的脚步。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额头淌下，浸湿了训练服，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她的动作依旧难看，失误频频，但在小帅帅的“苟命”支持和身体那股不讲理的本能反应下，竟然也偶尔能“碰”回去一两个让孙颖莎都觉得有点别扭的球，甚至又蒙到了一个擦边！
比分很快来到10：1。孙颖莎的赛点。
柳彤彤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迷了眼睛，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她感觉肺部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这就是绝对实力的差距！像天堑鸿沟！什么“天赋怪”，什么“系统外挂”，在孙颖莎这种千锤百炼、登顶世界的绝对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柳彤彤：“放弃吧…撑不住了…” 她在意识里对小帅帅说，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让她只想躺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小统子：“宿主！最后一球！撑住！让李指看到你的意志力！” 小帅帅的声音也带着疲惫的电流音。
孙颖莎站在球台对面，酷酷地看着柳彤彤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拿起球，手腕一抖。没有再用那种极致的速度和力量，而是一个带着强烈旋转的侧下旋球，轻飘飘地飞向柳彤彤的正手位小三角。这球，更像是一种“怜悯”，或者…一种测试？
柳彤彤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看着那个旋转着飞来的小球，身体疲惫得只想放弃。但在那绝望的深渊里，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倔强的不甘，如同火星般骤然亮起！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这样按着打？！凭什么我要这么狼狈？！就为了那个该死的任务？！就为了那个公报私仇的部长？！
这丝不甘，如同投入汽油桶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骨子里那股被“关系户”身份压抑的、被“咸鱼”外壳包裹的、属于柳彤彤本身的骄傲和倔强！
柳彤彤：“不！！！”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她心底炸响！
就在那旋转的小球即将二次落台的瞬间！柳彤彤的身体，仿佛挣脱了所有枷锁！疲惫？酸痛？恐惧？统统被那瞬间爆发的、近乎蛮横的意志力碾碎！
没有小帅帅的提示！没有刻意的“微调”！完全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那颗白色小球的绝对掌控欲的爆发！
她的左脚如同钉子般猛地扎进地胶！身体的重心在不可能的角度瞬间下沉、前压！蹬地！转腰！沉肩！引拍！所有的动作在极度的疲惫和意志的燃烧下，竟然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流畅和协调！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花哨、回归最原始最纯粹发力本能的动作！球拍撕裂空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精准无比地迎向那旋转下坠的小球！拍面在接触球的刹那，手腕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猛地一抖！一记快得不可思议的、带着强烈侧旋的“拧拉”！
啪！！！！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脆、都要爆裂的撞击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空旷的球馆！
白色的乒乓球，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带着剧烈侧旋的诡异白光，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出一道匪夷所思的内弧线，绕过球网，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极其暴力地砸在了孙颖莎反手位边线与底线的交汇死角！
咚！！！
球在球台上砸出一个清晰的凹陷，然后如同愤怒的弹丸般高高弹起，重重地撞在后面的挡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孙颖莎保持着准备接球的姿势，身体僵在原地。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在挡板下还在微微弹跳的白色小球，瞳孔收缩到了极致！那球…那速度！那旋转！那落点！那力量！那…那绝不是柳彤彤能打出来的球！更不是她之前那种“碰瓷”或“运气”！
李隼如同被闪电劈中！抱着的手臂猛地放下，身体前倾，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刚才那一板…那流畅到极致的发力！那精准到毫厘的落点！那暴烈到不讲理的力量！那…那是世界顶级选手才能打出的反手爆拧！甚至…带着点王楚钦的影子？！这怎么可能？！这丫头…刚才还像个快散架的破布娃娃！
柳彤彤自己打完这一板后，也彻底脱力了。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球拍“哐当”一声掉在身边。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瀑布般流淌，胸口剧烈起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手臂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刚才…发生了什么？那球…是我打的？
小统子：“宿…宿主…” 小帅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和电流杂音，“刚…刚才…本系统的神经微调…被…被强行覆盖了！是你！是你自己打出来的！你的身体…你的天赋…它…它自己动了！！”
球馆里，只有柳彤彤粗重的喘息声，和那颗撞在挡板下的乒乓球发出的微弱弹跳声。
孙颖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她不再看球，而是看向瘫坐在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柳彤彤。那酷酷的表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极致震撼、强烈探究和…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毫不掩饰的兴奋光芒！她的眼睛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
李隼也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大步走到柳彤彤面前，蹲下身，目光如同两把灼热的烙铁，死死地钉在柳彤彤脸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刚才那一板…柳彤彤…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那是什么？”
瘫坐在地上的柳彤彤，抬起头，迎上李隼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又对上孙颖莎那双充满兴奋和探究的灼灼眼眸。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手臂的剧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但她的嘴角，却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笑容，疲惫到了极点，却又带着一种挣脱枷锁后、近乎野蛮的畅快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强者的桀骜。
柳彤彤：“我…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嘶哑，气若游丝，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球馆里，“…它…它自己…就出来了…”
天赋的咆哮，第一次挣脱了枷锁，向世界宣告了它的存在。而柳彤彤的咸鱼（被迫天才）之路，也从这一刻起，彻底失控，滑向了连小帅帅都无法预测的狂野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