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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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亦初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短暂地漾开涟漪后,水面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水下却已是暗流汹涌。

沈清禾将那张写着号码和狐狸符号的便签纸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内衣的夹层里,那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指尖触碰那微硬的纸张边缘时,总能带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力量。

她变得更加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温顺。不再试图从赵楚辞口中套话,也不再流露出任何想要逃离的迹象。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认命、甚至开始逐渐“适应”囚笼生活的角色。

但赵楚辞的警惕性不降反升。

林亦初的突然到访绝不仅仅是送请柬那么简单。她那看似随意的关怀,递给沈清禾的那张便签,都像一根刺,扎在了赵楚辞敏感的神经上。聂家,顾铭阳,这些人插手进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他加大了别墅内外的监控力度,甚至更换了部分的安保人员。沈清禾能感觉到,那些看似沉默的保镖和佣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隐秘而频繁。她每一次在院子里散步的路线,停留的时间,甚至翻阅书籍的类别,恐怕都被事无巨细地记录并汇报上去。

她尝试过一次极其谨慎的试探。在一次晚餐时,她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看杂志,看到G.S集团又拿到了一个大项目,顾先生真是厉害。”

赵楚辞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眸看她,眼神深邃难测,语气平淡无波:“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杂志。”

轻飘飘一句,就将话题带过,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杜绝了她任何试图打探外界信息的可能。

沈清禾低下头,安静吃饭,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的防守,比她想象的更加严密。

她不敢轻举妄动去联系那个号码。她知道,任何一点异常的通讯信号,都可能立刻引来灭顶之灾。她必须等待,等待一个绝对安全、或者万不得已的时机。

然而,外界的风,似乎并不想给她太多耐心等待的时间。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沈清禾浅眠中听到赵楚辞的书房里传来压抑却激烈的争吵声。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模糊传来,听不真切具体内容,但她能清晰地分辨出赵楚辞那冰冷愤怒的语调,以及另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带着圆滑笑意的男声?

是电话会议?还是有人深夜来访?

争吵持续的时间不长,但结束得似乎很不愉快。她听到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桌上的声音,然后是赵楚辞一句极其冰冷的、带着切齿恨意的低吼:“……你试试看!”

接着,书房门被猛地拉开,又重重摔上。脚步声带着雷霆之怒走向主卧的方向,但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最终却转向了走廊另一头的客房。

那一夜,赵楚辞没有回主卧。

第二天,赵楚辞的脸色难看得吓人。眼底布满红血丝,周身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他甚至没有出现在早餐桌上。

张妈送早餐进来时,眼神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惶恐,放下餐盘就匆匆想走。

“张妈,”沈清禾叫住她,声音放得很轻,“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妈身体一僵,低着头,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终只是飞快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先生的事……我们不清楚……沈小姐您慢慢用……”

看着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沈清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一定出事了。而且绝不是小事。

一整天,别墅里的气氛都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保镖们的表情更加冷肃,来回巡视的频率更高。连院子里的鸟鸣声似乎都消失了。

傍晚时分,沈清禾站在二楼的窗户后面,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她看到几辆陌生的、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无声地驶入别墅区域,几个穿着不像保镖、气质更加冷硬的男人下车,与赵楚辞的安保负责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双方的表情都极其凝重。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让她血液几乎冻结的身影——

司徒烬!

虽然只是侧影,并且很快就被请进了别墅的侧楼会客室,但她绝不会认错!那个在财经新闻里多次出现的、赵楚辞的死对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刻?赵楚辞竟然允许他进入自己的地盘?

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司徒烬的到来,赵楚辞昨夜异常的暴怒,今天别墅里高度戒备的状态……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恐惧的可能性——赵楚辞遇到了极大的麻烦,甚至可能……正在失去对局面的掌控?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手心渗出冷汗。

这对她而言,是危机,还是……契机?

如果赵楚辞自身难保,是不是就意味着看守她的力量会减弱?她是不是就有了可趁之机?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深的恐惧压了下去。如果赵楚辞倒台,落在司徒烬那种明显更下作、更不择手段的人手里,她的下场只会更惨!司徒烬可是连赵楚辞都视为疯狗的人!

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不是张妈平时那种轻缓的节奏,而是略显急促的两声。

沈清禾猛地回头,紧张地看向门口:“谁?”

“沈小姐,是我。”门外传来的是赵楚辞那位首席助理的声音,语气依旧保持着专业性的平稳,但细听之下,似乎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先生请您现在去一趟书房。”

赵楚辞要见她?在这个时候?

沈清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走过去打开了门。

助理站在门口,面色如常,但眼神里却比平时多了一丝审视和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吗?”沈清禾试探着问。

助理微微欠身:“先生只是请您过去。请跟我来。”

沈清禾跟着助理走向书房,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刀刃上。走廊两旁的保镖似乎比平时多了不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书房的门虚掩着。

助理为她推开门,侧身示意她进去,然后从外面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里,赵楚辞背对着她,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乌云低压,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没有回头,只是那么站着,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疲惫。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沈清禾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良久,赵楚辞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依旧难看,但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之前的暴怒似乎已经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沈清禾从未见过的神色——有决绝,有挣扎,有一丝近乎无奈的狠戾,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托付的意味?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像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如此深刻地审视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然后,他开口,声音因为过度吸烟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十分钟后,有人送你去个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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