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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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禾蹲在地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地毯上那摊已然变暗发粘的酒渍。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蔓延,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荒芜的寒意。

她缓缓抬起头,没有再看那摊污渍,而是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边扯出一抹极淡、极苦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深刻的疲惫和自嘲。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飘散在空旷客厅里的一声叹息,却清晰地落入了刚刚走到楼梯口、脚步几不可察顿住的赵楚辞耳中。

“你这人真奇怪……”她轻声说着,语气里听不出怨怼,只有一种洞悉般的茫然,“不给我知道真相的权利,又不让我过自己的人生……”

她顿了顿,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想要追寻他的背影,却又无力地垂下,最终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我这辈子……”她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苦笑,“不会就这样了吧?”

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他,更像是在问这无常而残酷的命运。

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却仿佛比之前任何一次激烈的争吵和控诉都更具分量,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割开了某种一直试图被掩盖的东西。

赵楚辞停在楼梯上的身影僵硬得像一尊雕塑。他背对着她,沈清禾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一根根地收紧,用力到骨节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沉默里翻滚着太多未竟之言,太多压抑的情感,太多无法回头的原因。

他没有转身,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冰冷的言语将她刺伤。

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孤寂而紧绷,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他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压弯。

沈清禾的问题,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之间最残酷的现状——他一手造成的,无法解脱,彼此折磨的囚笼困境。

良久,久到沈清禾以为他不会再有任何回应,甚至可能已经无声离开时——

赵楚辞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如同幻觉。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没有承认,没有否认,没有解释,没有威胁。

他只是抬起仿佛沉重千斤的腿,继续迈步,走上了楼梯。脚步声比以往更加沉闷,一步一步,仿佛踩在积满灰尘的心上,最终消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没有回卧室。或许是去了书房,或许是去了另一个能让他独自舔舐某种伤口的地方。

留下沈清禾一个人,依旧蹲在冰冷的地板上,对着那摊已然干涸的酒渍,和那句消散在空气中、却重重砸在她心上的问话。

他没有给她答案。

但他那罕见的、近乎落荒而逃的沉默,以及那细微的摇头,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

一种比任何激烈的否认或承认,都更让她心惊的答案。

他也在痛苦。

他或许……也不知道该如何走出这困局。

他和她一样,都是被往事和恨意缠绕的囚徒。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丝毫快意,反而让沈清禾感到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绝望的悲凉。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月色依旧明亮,却再也照不进她冰冷的内心。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玻璃,仿佛能触摸到窗外那看似自由、实则遥远的夜空。

“不会就这样了吧……”她再次喃喃自语,这一次,眼神里却不再只是苦涩和认命,而是慢慢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冷光。

她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不知道赵楚辞在这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她更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但她知道,她不能真的就这样认命。

无论多么艰难,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必须知道真相。必须为自己,寻一条生路。

哪怕那条路,需要她踏着荆棘,甚至……需要她再次去面对那个让她爱恨交织、恐惧又忍不住探究的男人。

夜色深沉。

别墅里静得可怕。

但一场无声的风暴,已然在两人之间悄然凝聚。

下一次的交锋,或许将更加凶险,也更加接近那迷雾的核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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