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下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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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部纯黑色的手机,像一块烫手的山芋,静静躺在沈清禾的膝头,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光泽。
门罕见地没有立刻落锁。
沈清禾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血液奔涌着冲上耳膜,发出嗡嗡的鸣响。巨大的诱惑和更深重的疑虑在她脑中激烈交战。
这是一个陷阱吗?一个精心设计的、测试她忠诚度(多么可笑的词)的陷阱?赵楚辞那样多疑、掌控欲极强的男人,怎么会轻易给她与外界联系的机会?就因为那句她无意间脱口而出的、关于他咖啡喜好的话?
这太荒谬了。
可那扇虚掩的门,和膝上这部实实在在的手机,又无比真实地摆在她面前。
不管是不是陷阱,这可能是她目前唯一的、渺茫的机会。她必须试一试。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指尖的颤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需要解锁。她试探着输入自己的生日——无效。她顿了顿,迟疑地输入了赵楚辞的生日——屏幕应声解锁。
她的心又是一沉。这代表什么?她不敢深想。
主界面简洁得过分,除了系统自带软件,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通讯录图标。她点开,里面果然只存了一个号码,没有署名,只有一串冰冷的数字。
那串数字她并不熟悉,属于他如今的、权势滔天的身份。
她的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久久无法按下。
打给谁?
报警?她几乎能想象到后果。赵楚辞绝对有能力让她的报警变成一场笑话,甚至可能给接警的人带来麻烦。
打给逾明?不,绝不能。赵楚辞的警告言犹在耳,她不能拿逾明的前途和安全冒险。
打给晓星?晓星只是个普通的便利店老板,又能做什么?只会把她也拖入这滩浑水。
绝望再次袭来。她发现,即使手握通讯工具,她竟然也找不到一个能真正帮助她脱困的人。沈家早已树倒猢狲散,从前的朋友在她落难后避之不及。世界之大,她竟无处求援。
一种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将她淹没。
她颓然地放下手机,抱紧了膝盖,将脸埋了进去。原来他给的这份“自由”,本身就是一种更残忍的禁锢。他在告诉她,即使给你翅膀,你也飞不出我的天空。
就在她几乎被绝望吞噬时,一个念头猛地钻入脑海。
林晓星……她不仅是便利店老板,她也是父亲当年资助的学生之一!虽然晓星似乎并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但资助名单……基金会……或许会留有记录?或许……或许能通过这个方式,联系到父亲从前那些真正忠心、或许还念旧情的旧部?哪怕只是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
这个念头让她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她再次拿起手机。她不能直接打给晓星询问这些,太容易被监听和察觉。她需要更迂回的方式。
她点开短信界面,收件人输入了那串唯一的号码。
她斟酌着用词,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既要传递出信息,又不能显得太过刻意和具有威胁性。她不能让他觉得她在试图联系外界寻求对抗他的力量。
【这里的书有些枯燥了。能麻烦你,下次让张妈来时,帮我带几本新的杂志或者……随便什么轻松些的读物吗?比如……《财经周刊》或者……《风尚》?】
她刻意将《财经周刊》这种可能隐含打探外界信息的刊物,和《风尚》这种纯粹消遣的时尚杂志放在一起,混淆视听。
最后,她犹豫了一下,添加了一句。
【……谢谢。】
点击发送。
短信几乎是在瞬间就显示了“已读”。
沈清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屏幕,等待着回应。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会怎么回应?拒绝?嘲讽?还是无视?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
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嗯。】
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追问,仿佛只是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清禾看着那个“嗯”字,长长地、缓慢地吁出了一口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
第一步,成功了。她没有引起他明显的怀疑。
她需要的是《财经周刊》,那上面可能会有关于鼎曜、关于G.S集团,甚至关于司徒烬的报道,她能从中拼凑出外界的信息,或许能找到一丝契机。而《风尚》之类的杂志,只是为了掩护她的真实目的,顺便,如果晓星的便利店有卖这类杂志,或许……或许能成为一个极其间接的、不引人注目的联系纽带?虽然希望渺茫。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赵楚辞的性格,她自认为了解。他骄傲,偏执,占有欲极强,报复心重。但他同时也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和多疑。
现在的他,比年少时更加深沉难测,喜怒不形于色,手段也更加强硬冷酷。她不确定,那冰冷外壳下,是否还残存着一丝她记忆中的痕迹。
她刚才的短信,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试探他的底线,试探他给予的这份“自由”的边界,也试探……他是否会对她流露出极其微小的、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纵容”。
他的回应冷淡却应允了。
这让她在绝望的囚禁中,终于看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或许能指引方向的星光。
尽管前路依旧迷茫险恶,但至少,她不再是完全被动地等待审判。
她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寻找一丝裂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