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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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明的声音像一道温煦的光,穿透了梦境残留的冰冷与刺痛。沈清禾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恍惚压入心底,应了一声。
她起身,换上简单的棉质衣裤。镜子里的人,依旧是一张足够惹眼的脸,即使不施粉黛,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那双过于出色的狐狸眼和立体的面部轮廓也难以完全融入这小镇的质朴。只是昔日沈家千金眉宇间的骄纵与明艳,已被一种沉静的疏离取代,琥珀色的瞳孔里藏着外人难以窥见的过往。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榆城特有的、混合着植物清香和淡淡潮气的味道,彻底驱散了梦里的窒闷。
逾明正站在隔壁屋的门口,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他穿着干净的浅色衬衫,身形清瘦,气质温和,与这小镇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看到沈清禾出来,他笑了笑,眼神干净。
“醒了?刚好,粥不烫了。”他将碗递过来,里面是熬得软糯的白粥,点缀着几粒红枣,“看你昨晚好像没睡好,喝点热的舒服些。”
“谢谢明哥。”沈清禾接过碗,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温暖干燥。她垂下眼睫,小口喝着粥。粥很香,带着淡淡的甜味,熨帖着空荡荡的胃,也驱散了些许寒意。
“跟我还客气什么。”逾明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晓星刚才来说,今天镇上赶集,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店里忙,想让我们帮忙捎点东西。”
林晓星的便利店是小镇的信息集散中心,她本人则像个小太阳,热情又善良。沈清禾搬来这段时间,没少受她照顾。
沈清禾正要回答,隔壁便利店门口挂着的旧电视声音调大了一些,里面正播放着早间财经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毫无感情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最新消息,京城新锐巨头‘鼎曜资本’近日完成对星海科技的巨额收购,这是其今年以来第三起大型并购案。鼎曜资本创始人兼CEO赵楚辞先生拒绝透露具体交易金额,但据业内人士分析,此次收购将进一步巩固其在科技领域的霸主地位……”
“赵楚辞”三个字像一枚烧红的钢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沈清禾的耳膜。
她的手指猛地一僵,白瓷碗差点脱手,温热的粥晃出来些许,溅在手背上,带来轻微的烫意。
电视画面切换到一个短暂的新闻镜头。是在一个高端签约仪式上,男人穿着量身定制的高级西装,身姿挺拔如松,肩线宽阔流畅(49cm的优越肩宽在镜头下极具压迫感)。他正微微侧身与人握手,钻石脸型线条冷硬,鼻梁挺拔形成的完美海鸥线在镜头特写下无可挑剔。即使只是一个侧影和转瞬即逝的正脸,也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气场——冷静、矜贵、势不可挡。
与记忆中那个暴雨里苍白绝望的少年,那个储物间里隐忍青涩的少年,判若云泥。
“……年仅二十六岁的赵楚辞,出身贫寒,却凭借过人胆识与精准眼光,在短短数年间缔造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其崛起速度被誉为商界奇迹。接下来是本台财经评论员的分析……”
新闻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地渲染着他的辉煌与神秘。
沈清禾站在原地,碗里的粥似乎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手背上那点烫伤处开始隐隐作痛,连着心口一起抽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似乎凝滞了一瞬,然后又重新开始流动,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冷。
“清禾?”逾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走近一步,“怎么了?粥烫到了?”他看向她微红的手背。
沈清禾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将手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视线,也避开电视的方向。
“没…没事。”她声音有些发紧,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碗塞回逾明手里,“谢谢你的粥,我…我回去拿个东西,等下就去找晓星。”
她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快步走回自己的小屋,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木门,门外电视的声音变得模糊,但那个名字和那个身影却在脑海里无限放大,清晰得可怕。
鼎曜资本。CEO。商业帝国。霸主地位。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在她敏感的神经上。
他果然成功了。以她当年都无法想象的速度和姿态,登上了她曾经熟悉的那个名利场的顶端。
而她,沈清禾,却藏在这个偏僻的小镇,靠着别人的接济和打零工度日,甚至连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失态。
多么讽刺。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那点微红的烫痕。
比起当年她言语化作的利刃给予他的羞辱和伤害,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心口还是会这么闷,这么疼?
门外,逾明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眉头微微蹙起,温良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电视里的新闻已经切换成了广告,嘈杂而喧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