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启
乾东城的热闹仿佛还在昨日，海上的风浪也成了回忆。当马车稳稳停在巍峨的天启城门前，李玉璇掀开车帘，一眼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在城门处的母亲李心月。
李心月一身素净的青色常服，未施粉黛，只简单地挽着发髻，眉宇间那股属于剑心冢传人的英气和将军夫人的沉稳干练丝毫不减，岁月似乎只在她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反而更添风韵。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周围，直到看见马车，眼中才漾起真切的温柔和期盼。
百里东君和玥瑶先下了车。李心月迎上前，对着两人郑重地福了一礼：“东君，玥瑶姑娘，一路护送璇儿，辛苦你们了。” 她语气诚挚，带着深深的感激。
“嫂嫂客气了，应当的。”百里东君笑着回礼。
玥瑶也微笑着颔首：“嫂嫂言重了，璇儿也是我们的妹妹。”
李玉璇这才从车上跳下来，像只归巢的小鸟，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声音带着浓浓的依恋：“娘！”
李心月紧紧搂住女儿，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和那明显比离京时健康了许多的气息，悬了多年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她轻抚着女儿的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再次郑重谢过百里东君和玥瑶，目送他们的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李心月才牵着李玉璇的手，登上了将军府前来迎接的马车。
马车驶入天启城。车窗外，是李玉璇从未见过的繁华盛景。宽阔的青石板街道车水马龙，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行人摩肩接踵，小贩的叫卖声、马蹄声、车轮声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雕梁画栋的楼阁，气派非凡的府邸，无不彰显着这座北离都城的煌煌气象。
李玉璇好奇地趴在车窗边，小脸几乎贴在玻璃上，乌溜溜的眼睛忙不迭地四处张望。就在马车经过一个岔路口，速度稍缓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路边一个驻足的身影对上了。
那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华服少年，身形略显单薄，面容俊秀，甚至带着几分精致的阴柔感。他穿着价值不菲的锦袍，腰间悬着一柄装饰华丽的短剑。少年的眼神很特别，看似平静无波，深处却像藏着幽深的潭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他看到车窗内探出的那张明艳灵动、充满好奇的小脸时，眼神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李玉璇只觉得这少年看人的眼神有点怪怪的，让她不太舒服，但也并未多想，很快就被街角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吸引了注意力，兴奋地指给母亲看。
李心月顺着女儿的手指看去，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华服少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言语，只是温柔地拍拍女儿的手：“璇儿，天启城龙蛇混杂，不比江湖自在。日后出门，需处处留心，谨言慎行。”她轻声叮嘱道。
“嗯！璇儿记住了！”李玉璇乖巧地应着，心思又被新的热闹景象勾走了。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最终停在一座气势恢宏却并不奢华的府邸前。黑漆大门上方，“雷宅”的匾额笔力遒劲，透着沙场征伐的肃杀之气。府门大开，管家和仆役早已恭敬地列队相迎。
府里下人并不多，他们看向李玉璇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与恭敬。这位自幼离府、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永宁县主”，今日终于归家了。
李玉璇跟在母亲身后走进府门。府内布局开阔大气，亭台楼阁皆以实用为主，少见繁复雕饰，透着一股军旅之家的朴素与硬朗。花木修剪得整齐利落，演武场上的兵器架擦得锃亮。一切都与她想象中的权贵府邸有些不同，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穿过前院，来到一处雅致的小院前。李心月停下脚步，对着院内唤道：“晴山。”
一个身影应声从廊下快步走出。那是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藕荷色劲装，身形纤细却站得笔直。她面容清秀，算不上绝色，眉眼间甚至带着几分腼腆和温顺，让人第一眼看去觉得毫无威胁。她对着李心月和李玉璇恭敬地行了一礼：“夫人，小姐。”
李心月对李玉璇介绍道：“璇儿，这是于晴山。从今日起，她便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她又转向于晴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晴山，保护好小姐。”
“是！夫人！”于晴山垂首应道，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
李玉璇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甚至有些腼腆的女子。于晴山也微微抬眼，飞快地看了李玉璇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姿态恭敬。
李心月没再多言，亲自引着女儿进了为她准备好的闺房。房间布置得清雅舒适，窗明几净，窗外一株老梅正含苞待放。李玉璇放下简单的行囊，迫不及待地从包裹里取出那对沉重的“凤求凰”双剑，献宝似的捧到母亲面前：“娘！你看！这是我在海上一个岛上找到的！叫‘凤求凰’！”
李心月接过双剑，入手沉重，剑鞘古朴，隐有光华流动。她拔剑出鞘寸许，寒光乍现，剑鸣隐隐相和。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赏：“好剑！竟是一对心意相通的双剑？璇儿好机缘。”
她将剑还给女儿，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认真问道：“璇儿，如今你体内隐患已除，身体康健。为娘问你，你可愿继续习武？这双剑若只作摆设，未免可惜。当然，娘尊重你的意愿。”
李玉璇几乎没有犹豫，用力点头：“愿意！娘，我想学！虽然…虽然我现在一点内力都没有了，但我想学剑法！这对剑，我想让它们有用！”
李心月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欣慰地笑了。她摸了摸李玉璇的头：“好。有志气。内力可以慢慢再练，剑法根基更为重要。娘会替你留意，看能否寻到适合双剑修习的上乘剑谱。”
“谢谢娘！”李玉璇开心地抱住了母亲的手臂。
窗外，天启城的暮色渐渐降临，将军府内点起了灯火。这座对李玉璇来说陌生又熟悉的府邸，终于成了她可以安心依靠的家。她抱着沉甸甸的“凤求凰”，看着母亲温柔而坚毅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和一丝隐隐的兴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