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16）

定国公从皇宫回来时，脸上带着几分哭笑不得。他一进府就冲顾清绾扬了扬手，“你说这陛下，真是闲得慌。我还以为有什么军国大事，结果拉着我聊了一下午家常，末了还塞给我两盒西域进贡的葡萄干，让我给你带回来。”​

顾清绾见父亲神色轻松，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接过葡萄干，“没事就好，我都担心死了，您可不能出事。”​

定国公往太师椅上一坐，端起青禾递来的茶猛灌了一口，“放心，爹也不是只会遛鸟喂鱼，不过也亏得是聊家常，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哪经得住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自那以后，顾清绾便真的没再理会苏绾绾中毒的事。

她每日或是在府中看医书，或是跟着父亲打理府里的田产，偶尔去回春堂坐诊，日子过得平静而规律。

醉春坊的那段插曲，仿佛成了一场遥远的梦，只有偶尔瞥见青禾欲言又止的神情，才会想起那个眼神复杂的苏绾绾。​

半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

这天午后，顾清绾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青禾突然匆匆跑来，“郡主，世子来了。”​

顾清绾手中的剪刀顿了顿，抬眼望去，只见燕迟身着一袭‌群青‌长衫，站在回廊尽头，褪去了往日的冷冽，神色间多了几分温和。​

“世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顾清绾放下剪刀，用帕子擦了擦手。​

燕迟缓步走上前，目光落在她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枝上，轻声道：“案子已经查清了。”​

顾清绾心中一动，“哦？那苏绾绾的事……”​

“苏绾绾确实知道些内情。” 燕迟缓缓道来，“她本是西域一个小国的公主，国破后逃亡至此，后来被户部侍郎所擒，让她配合毒害朝中与他政见不合的官员。她身上的毒，是侍郎为了控制她而下的，以此来牵制她。”​

顾清绾听得唏嘘不已，“原来如此，难怪她那般讳莫如深。”​

“户部侍郎背后牵扯出的边关通敌一案也水落石出。” 燕迟顿了下，盯着顾清绾，咬了下唇，“我明日就要离京了。”​

顾清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来道别的。

她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半晌才抬眸，漾起浅浅笑意，“边关苦寒，世子万事当心。”

“你没有什么话想再对我说了吗？”

顾清绾被燕迟这句话问得心头一窒，像是有根无形的线猛地绷紧了。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保重。”​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那语气里的疏离连自己都听得出来，可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迟眼底的光暗了暗，却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多谢郡主。”

他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郡主如若真想退婚，那便退了吧。”​

顾清绾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猛地抬头，撞进燕迟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失落，有挣扎，还有一丝期待。

“好。”

这一声轻飘飘的应允入耳，燕迟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原以为会听到她的挽留，哪怕只是一句迟疑的询问，或是片刻的沉默，可她答得这般干脆，干脆得像是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