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荔枝（17）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春桃的神色，试图从对方的反应中判断自己是否真的身处异世。​

春桃放下铜盆，开始为崔江月准备洗漱用品，嘴里念叨着，“小姐这几日确实该好好补补，早日生个孩子。”​

“胡说什么呀，谁要生孩子了。”​

夜晚，烛火摇曳。

崔江月侧身蜷在床榻内侧，听着身旁传来的细微响动，白日里铜镜里的对话仍在脑海中翻涌。

卢奂褪去外袍，衣袂带起淡淡香气，这味道教人安心。

“又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裹着三分困意，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发凉的脊背，“春桃说你今日起得早。”​

崔江月睫毛轻颤，忽然转身。

帐幔垂落的暗影里，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他目光灼灼。

“夫君，你...... 究竟把我当作谁？”​

空气骤然凝滞。

卢奂的手指在她后背僵住，良久才缓缓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崔江月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震着耳膜，一下，又一下。​

“你问这话，倒是我该委屈了。” 他低笑着蹭过她发顶，呼吸扫得她脖颈发痒，“枕边人却不知自己丈夫的心意。”​

崔江月咬着下唇不说话，黑暗中却红了眼眶。

镜中女子的话犹在耳畔，那些关于争吵、妒意与执念的往事，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刺，扎得她心口生疼。

她突然想起白日里春桃说 “早日生个孩子” 时，自己下意识的逃避。

“你想要孩子吗？” 话出口才惊觉唐突，崔江月慌忙想撤回，却被卢奂扣住手腕。

他翻身压上来，烛火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眼中流转的笑意让她呼吸一滞。​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的指尖划过她发烫的脸颊。

崔江月别开脸，“我只是... ...只是觉得，或许可以要个孩子。”

她不敢说镜中崔江月的那些话，不敢提及教坊司、外室，以及那些充满硝烟的过往。​

毕竟那些不是她所经历过的，但她现在是崔江月，她或许应该替她过着日子。

卢奂突然轻笑出声，温热的唇落在她额间，“孩子的事，你若不想，便不要。”​

崔江月猛地抬头，撞进他温柔又坚定的目光里。

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疑虑、不安，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想起白日里铜镜中消散的虚影，想起那句 “请你替我把这些日子，都过成良辰”，眼眶突然酸涩得厉害。​

“可我......” 她声音发颤，“我总觉得，该给你一个......”​

“夫人。” 卢奂打断她，轻点了一下她的唇，“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从前的事不必再想，往后的日子，我们慢慢过。孩子也好，只有你我也罢，只要是你，便足够。”​

“嗯。”

铜镜里的秘密，争吵的往昔，此刻都成了遥远的梦。

唯有怀中的温度，耳畔的低语，是真真切切的良辰。​

次日清晨，崔江月在卢奂怀中悠悠转醒。

她望着他沉睡时舒展的眉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带着习武痕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