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又止【金币加更】
春去冬来,四年有余。
昔日的茅草屋早已焕然一新,青砖黛瓦的四合院静静地卧在山脚下。
院角那株老梅愈发苍劲,冬日里依旧开得热烈,而新栽的梧桐也已亭亭如盖,宽大的叶片在夏日的微风中沙沙作响。
王林从堂屋搬了出来,住进了厢房,与莫尽欢的西厢房只一墙之隔。
清晨,王林推开门,梧桐叶上的露珠簌簌落下。
透过枝叶的间隙,恰好看见莫尽欢在梅树下抚琴。
她指尖流淌的旋律与枝头雀鸟的啼鸣相和,惊落几片带着晨露的花瓣。
院中梧桐树树荫下,王天水正专注地雕刻着一块上好的黄杨木。
粗糙的手指握着刻刀,却能在木料上雕出细腻的纹路。木屑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衣襟上,带着淡淡的木香。
他望着院中的景象——父亲在梧桐树荫下专注雕刻;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炊烟袅袅升起;而阿欢的琴音萦绕其间——忽然希望时光就停在此刻。
院中,王天水正低头雕刻着新的木雕,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中的刻刀在木料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
周素英急忙从灶房跑出,轻拍着他的背,却忘了自己端着的陶碗里,汤药已经洒了大半。
莫尽欢的琴音戛然而止。她抬眸望门边的王林,看见他攥着梧桐叶的指节已然发白。
三年光阴,足够让元婴修士看清凡人躯体的每寸衰败——父亲日渐佝偻的脊背,母亲悄悄颤抖的双手,还有他们极力掩饰却愈发频繁的嗜睡乏力。
王林闭上眼,梧桐叶在他掌心化作齑粉。
四百年前那场灭门惨祸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当年他无能为力,如今修为通天,却依旧挽留不住时光。
“铁柱…”周素英在院中唤他,声音比去年又沙哑了几分。
王林再度睁开双眼,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连眼角的纹路都恰到好处:“来了。”
莫尽欢的指尖悬在琴弦上方在眉心若隐若现着忧色。
她看着王林大步走向母亲,自然地接过周素英手中的药碗;看着王天水悄悄抹去刻刀上的血迹,继续雕琢那支未完成的木雕;看着这一家人默契地维持着平静的表象。
王林背对着莫尽欢,手指却在药碗边缘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痕。
他们都知道,有些话不必说破,就像知道院角那株梅树,终究会在某个冬日不再开花。
莫尽欢的指尖轻轻落在琴弦上,奏起一曲《清心普善咒》。
悠扬的琴音如潺潺流水,在院中缓缓流淌。王天水的刻刀渐渐稳了,周素英的呼吸也平顺了许多。
夜色如水,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林看着手中为莫尽欢炼制的法器,是玉笛,修魔海他就曾许诺她会亲手给她炼制法器。
而他最近也有个难以表达的请求,特别是父母日渐虚弱的身体,他的这个想法就愈演愈烈…
过了一会儿,王林呼出一口浊气,酞青色眼眸浮现坚定,将玉笛收入储物袋,站起身前去寻找莫尽欢。
王林站在莫尽欢门前,指尖悬在半空又收回,反复三次才终于轻叩门扉。
门‘吱呀’一声开启,莫尽欢披着件素白外衫。
“这么晚…”她话音未落,便瞧见王林眉宇间化不开的郁色。
“能进去说吗?”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许多。
屋内药香缭绕,案几上散落着几株未收起的灵草。
王林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支通体莹白的玉笛,笛尾坠着的青色流苏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修魔海的承诺。”他将玉笛递过,指尖微颤:“记得你说过,幼时学过笛。”
莫尽欢接过玉笛,指腹抚过笛身上精雕的莲纹。那纹路栩栩如生,恰似混沌青莲的模样。
“没想到你还记得…”她话音渐低,抬眸时却见王林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有事?”
王林张了张嘴,目光落在玉笛上:“这法器…品阶终究差了些。”
话音未落,莫尽欢眼角鎏金蝶纹骤浮现。
一只九彩斑斓的元灵皇蝶翩然从眉心浮现,蝶翼流转间洒落点点星辉。
“这有何难。”她轻笑一声,纤指轻点。
皇蝶化作一道流光,与玉笛交融一体。笛身顿时光华大盛,青莲纹路间游走着九彩霞光。
莫尽欢将重炼的玉笛在指尖轻转,眼角那抹微红衬得笑意愈发明艳:“如此便好,该说谢的是我。”
王林望着眼前人笑靥如花,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
“阿欢…”他声音暗哑得厉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终于吐出后半句:
“我想请你…陪我演场戏。”
话一出口,便觉得舌尖发苦。藏在袖中的手攥得生疼,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不敢看莫尽欢的眼睛,目光落在她手中流光溢彩的玉笛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