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无意触碰的发梢
谷雨过后，天气渐暖。顾知行这日来到苏宅时，发现园中的海棠已经谢了大半，嫩绿的新叶在阳光下闪着油光。
推开小客厅的门，只见苏清让独自坐在窗边，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为那墨色的发丝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顾医生。”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中含着清浅的笑意。今日他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薄衫，气色比往日好了许多。
顾知行在他对面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方额前的一缕碎发。那缕发丝被微风轻轻吹动，拂过白皙的额角，平添了几分生动。
“苏少爷今日气色很好。”顾知行温声道，自然地执起他的手腕诊脉。
指尖下的脉搏平稳有力，比前几日又好了些许。顾知行心中欣慰，却注意到苏清让的目光不时飘向窗外，带着几分向往。
“园中的海棠谢了，”苏清让轻声道，“听说后山的桃花正开得盛...”
顾知行心中微软：“苏少爷想去赏花？”
苏清让轻轻颔首，眼中闪着期待：“往年总是错过，今年...想着或许能去看看。”
“今日阳光正好，倒是适合出游。”顾知行沉吟道，“只是后山路远，苏少爷的体力...”
“我近日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苏清让语气中带着难得的雀跃，“若是慢慢走，应该无妨。”
顾知行注视着他眼中的光彩，终是颔首：“好，那我们就去后山走走。若是觉得累了，随时告诉我。”
苏清让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立即起身：“我这就去换件衣裳。”
不多时，他换了一身便于出行的装束回来。淡灰色的长衫外罩着一件同色系的外褂，整个人显得清爽利落。
“这样可好？”他轻声问道，眼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顾知行微微一笑：“很好。”
两人并肩走出苏宅，沿着小径向后山走去。春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苏清让显然心情极好，话比平日多了许多。他指着路边的花草，轻声为顾知行讲解它们的名字和习性，显露出对自然的深刻了解。
“这是蒲公英，清热解毒...那是车前草，利水通淋...”他的声音轻柔，在春风中格外悦耳。
顾知行安静地听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对方身上。阳光下的苏清让比往日更加生动，那双总是过于平静的眸子里闪着难得的光彩。
走到半山腰时，苏清让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顾知行适时地停下脚步：“歇息片刻吧。”
两人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顾知行从药箱中取出水囊递给他：“慢慢喝。”
苏清让接过水囊，小口喝着水。一阵山风吹过，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更加凌乱。他下意识地抬手整理，却有几缕顽皮的发丝不肯就范。
顾知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轻轻为他将那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微凉的耳廓，两人都微微一怔。
这个举动太过亲密，超出了医者的范畴。顾知行的手指顿在半空，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回。
苏清让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长睫轻颤，却没有避开。他抬眸看向顾知行，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唇微微张启，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道：“...多谢。”
顾知行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走吧。”
越往山上走，桃花越多。待到山顶时，眼前豁然开朗——整片山坡都被粉白的桃花覆盖，如同铺了一层锦绣。
“真美...”苏清让轻声赞叹，眼中倒映着满山的花海，“比想象中还要美。”
顾知行注视着他被花海映亮的侧脸，温声道：“确实很美。”
两人在桃林中慢慢走着，花瓣不时随风飘落，洒满衣襟。苏清让显得格外开心，甚至轻轻哼起了一段小调，调子轻快婉转，与平日判若两人。
顾知行心中微软，温声道：“苏少爷似乎很喜欢桃花？”
苏清让轻轻颔首：“桃花...让人想起春天该有的样子。热闹，鲜活，充满希望。”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了些：“不像我，总是与这些格格不入...”
顾知行心中一痛，温声道：“苏少爷与桃花很像。”
苏清让微微一怔：“像？”
“嗯，”顾知行注视着他，“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坚韧。在寒冬中积蓄力量，只为在春日绽放最美的光华。”
这话说得真诚，让苏清让耳根更红。他低下头，轻声道：“顾医生总是...很会说话。”
一阵山风吹过，更多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苏清让抬头望着花雨，不自觉地伸出手，接住几片花瓣。
顾知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轻轻拂去落在他发间的花瓣。指尖再次不经意地触碰到那墨色的发丝，柔软而微凉。
这一次，苏清让没有怔住，而是转眸看向他，眼中闪着微光：“顾医生...”
“有花瓣。”顾知行温声解释，指尖却贪恋那柔软的触感，迟迟没有收回。
两人目光相接，在纷飞的花雨中仿佛定格。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清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许久，苏清让轻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那种无意间的触碰仿佛打破了某种界限，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快到苏宅时，苏清让忽然轻声道：“今日...很开心。多谢顾医生陪我去赏花。”
顾知行温声道：“我的荣幸。日后若是想去，随时可以叫我。”
苏清让抬眸看他，眼中闪着期待：“真的？”
“自然。”顾知行微笑，“君子一言。”
回到苏宅，顾知行照例为苏清让诊脉。指尖下的脉搏比平日稍快，显然是心情激动的表现。
“今日走得久了，晚上可能会有些疲惫。”顾知行温声道，“我调整下方子，加几味安神的药材。”
苏清让轻轻颔首，目光却不时飘向顾知行的手，仿佛还在回味那无意间的触碰。
开完方子，顾知行起身告辞。苏清让送他到廊下，夕阳的余晖为庭院镀上一层金色。
“顾医生...”在顾知行即将转身时，苏清让忽然轻声开口，“发梢...还好看吗？”
这话问得突兀，带着几分试探。顾知行转回身，仔细端详着他。夕阳下，那墨色的发丝闪着柔和的光泽，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额前，平添了几分随性的美感。
“很好看。”顾知行温声道，“一直都很好看。”
回程的路上，夕阳如火。顾知行的心情却异常柔软。那些无意间的触碰，虽然细微，却真实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而更让他欣喜的是，苏清让似乎并不排斥这种亲近。
车至济世堂，小师弟迎上来，好奇地问：“师兄今日回来得晚了些？可是陪苏少爷出游了？”
顾知行轻轻颔首：“去后山赏了桃花。”
小师弟眨眨眼：“听说后山桃花开得极好？苏少爷可还走得动？”
顾知行微微一笑：“走得很好，比想象中还要好。”
有些触碰，既然已经发生，就让它继续吧。
而那指尖无意间的发梢触碰，将会成为这个春日最轻柔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