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的宴会
苏老夫人寿辰这日，苏宅比元宵宴时更加热闹。还未至傍晚，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各房亲戚纷至沓来，仆人们忙碌地穿梭其间，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顾知行抵达时，宴会尚未开始。他特意提早前来，想着或许能先见苏清让一面。管家迎上来，神色比往日更加恭敬：“顾医生来了，夫人吩咐，请您先到偏厅用茶。”
偏厅里已经坐了几位早到的客人，多是苏家的远房亲戚。见顾知行进来，众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位中年妇人笑着问道：“这位是？”
管家恭敬介绍：“这位是济世堂的顾医生，近日为清让少爷调理身体。”
“哦？就是那位顾神医？”另一位老者抚须笑道，“听说清让近日大好了，原来是顾医生的功劳。”
顾知行从容见礼：“晚辈不敢当，是苏少爷自身底子好，恢复得快。”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话题便转到了别处。顾知行安静地坐在角落，品着茶，目光却不自觉地望向门口。
不多时，苏清让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今日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衫，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云纹，衬得肤色不再那么苍白，反而显出一种温润的光泽。见到顾知行，他眼中闪过惊喜，快步走过来。
“顾医生来得真早。”他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
顾知行起身微笑：“想着早些来，或许能先给老夫人拜寿。”
苏清让眼中闪着微光：“祖母还在更衣，一会儿就出来。顾医生若不介意，我可以先引见几位亲戚。”
这正是顾知行所愿。他颔首道：“那就有劳苏少爷了。”
苏清让便引着顾知行在宾客中穿梭，为他介绍各位亲戚。顾知行从容应对，举止得体，谈吐不俗，很快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顾医生年轻有为，真是难得。” “清让能遇到这样的良医，也是福气。” “济世堂的名号，老夫早有耳闻...”
赞美之词不绝于耳，但顾知行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些客套话背后，藏着各种审视与揣测。尤其是几位与苏家关系密切的世交长辈，看他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考量。
宴会正式开始前，苏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现身。老夫人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目光锐利。苏清让引着顾知行上前拜寿。
“祖母，这位就是顾医生。”苏清让轻声道，“近日多亏顾医生悉心调理，孙儿的身体才大有好转。”
顾知行恭敬行礼：“晚辈顾知行，恭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夫人打量着他，目光如炬：“原来你就是顾家的孩子。你祖父可好？”
“托老夫人的福，祖父身体硬朗。”顾知行从容应答，奉上寿礼，“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老夫人打开礼盒，看到那套明代版的《金刚经》注释本，眼中闪过惊喜：“这...这可是难得的珍本啊！顾医生费心了。”
周围众人见状，也都围上来观赏，赞叹之声不绝于耳。顾知行注意到苏夫人站在老夫人身旁，眼中带着满意的神色。
然而在这片祥和的气氛中，顾知行敏锐地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冷冷地打量着顾知行，正是苏清让的二叔父苏启明。另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则带着讥诮的笑意，是苏清让的堂妹苏婉如。
宴会正式开始后，众人移步宴客厅。顾知行被安排在主桌附近的位置，与苏清让相隔不远。席间，众人推杯换盏，气氛热烈，但顾知行能感觉到暗流涌动。
果然，酒过三巡，苏启明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意：“顾医生年轻有为，我敬你一杯。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清让。”
顾知行起身，从容举杯：“苏先生客气了，这是晚辈分内之事。”
苏启明却话锋一转：“听说顾医生近日常来苏宅，几乎日日不落。济世堂事务繁忙，不会耽误其他病患吗？”
这话问得尖锐，带着明显的挑衅。席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顾知行。
顾知行面色不变，温声道：“济世堂还有其他医师坐诊，重要的病患我都会亲自安排时间。苏少爷的病情需要持续关注，晚辈自当尽心。”
苏夫人适时插话：“顾医生费心了。清让能遇到这样的良医，是他的福气。”
苏启明却不肯罢休，又问道：“顾医生如此年轻，不知可曾考虑过个人大事？听说顾家是医学世家，想必对儿媳的要求也很高吧？”
这话已经近乎无礼。顾知行注意到苏清让的脸色微微发白，手中的筷子几乎握不稳。
他正要回答，却听苏老夫人缓缓开口：“启明，顾医生是贵客，不可无礼。”
老夫人发话，苏启明只得悻悻退下。但很快，苏婉如又笑着接话：“顾医生一表人才，想必很受欢迎吧？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显然是有意试探。顾知行心中明了，这些亲戚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打探他与苏清让的关系。
他从容应答：“晚辈一心钻研医道，尚未考虑这些。至于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清让，温声道：“重要的是投缘。”
这个回答似是而非，却让众人神色各异。苏夫人眼中闪过深思，苏老夫人则含笑点头。
宴会继续进行，但气氛明显变得微妙。顾知行能感觉到各种目光在他身上流转，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善。
苏清让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气氛，神色越发不安。有几次顾知行看向他，都发现他正担忧地望着自己。
酒过数巡，众人开始自由活动。顾知行借故走到廊下透气，却听到假山后传来低语声。
“...不过是个大夫，也敢攀附苏家？” “清让那孩子倒是被他迷住了，日日盼着他来...” “听说夫人也有意撮合，真是糊涂...”
这些话如同冰刺，扎得顾知行心中一痛。他正要转身离开，却见苏清让站在不远处，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话，脸色苍白如纸。
“顾医生...”苏清让轻声道，眼中带着愧疚，“抱歉...让你听到这些...”
顾知行心中一软，温声道：“无妨。这些闲言碎语，不必放在心上。”
苏清让却垂下眼眸：“他们说得对...我总是在麻烦顾医生...”
“从未觉得麻烦。”顾知行注视着他，语气坚定，“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很高兴。”
这话说得直白，让苏清让微微一怔。他抬眸看向顾知行，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
就在这时，苏夫人的声音传来：“原来你们在这里。老夫人想再听听顾医生讲讲那套《金刚经》的来历呢。”
顾知行收敛心神，从容颔首：“晚辈这就来。”
回宴客厅的路上，苏清让轻声问道：“顾医生...若是觉得不适，可以随时离开的。”
顾知行转眸看他，温声道：“有苏少爷在，不会不适的。”
宴会直到深夜才散。送客时，苏老夫人特意对顾知行道：“顾医生今日费心了。日后得闲，常来坐坐。”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让众亲戚神色各异。顾知行恭敬应下，心中却明白，这场宴会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回程的路上，月色如水。顾知行的心情复杂而坚定。他知道，自己与苏清让的关系已经引起了苏家内部的关注，未来的路或许不会平坦。
但为了那个值得的人，他愿意面对一切挑战。
而这场暗流涌动的宴会，只是漫长旅程中的一个驿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