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雪落栀园缠虐意,缘错失踪碎心澜

腊月的雪来得猝不及防,细碎的雪沫飘在栀子园的青石板上,积了薄薄一层,像撒了把冻住的糖。梦栀安裹着那条织了三回的深蓝色围巾——毛线是文杰最爱的深海蓝,针脚里藏着他熬了三个通宵的心意,却始终没敢递出去。他手里提着保温桶,里面是刚温好的栀子粥,脚步放得极轻,心里揣着点卑微的期待:或许文杰还没起,或许他能借着送粥的由头,说上一句“早安”。

刚拐到文杰卧室门口,栀安的脚步猛地钉在雪地里,保温桶的提手硌得掌心发疼。

苏辰堵在门框边,穿着件不合时宜的浅紫色针织衫,Omega独有的奶糖味信息素在冷空气中炸开,甜得刺眼。他伸手拽着文杰的羽绒服袖口,眼眶泛红,语气是刻意揉碎的委屈:“文杰哥,我知道你心里装着栀安,可我喜欢你三年了,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哪怕只是把我当朋友也行啊。”

文杰皱着眉,伸手想掰开他的手,语气冷得像雪:“苏辰,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对你没感觉,别再纠缠了。”

“我不!”苏辰突然往前凑了凑,胳膊直接缠上文杰的小臂,脸贴在他的袖子上,声音带着哭腔,“除非你发誓以后再也不见梦栀安,不然我就赖在栀子园不走,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别无理取闹!”文杰的耐心彻底耗光,伸手去推苏辰,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栀安——那个藏在雪影里,连呼吸都快停了的身影。

栀安看着苏辰缠在文杰胳膊上的手,看着文杰虽皱着眉却没彻底甩开的动作,心里像被雪水灌透,从喉咙凉到心口。他想起自己藏在抽屉里的围巾,想起每次想解释却被文杰打断的样子,想起文杰说“我们只是朋友”时的冷漠,手里的保温桶“咚”地砸在石墩上,粥的热气混着雪气,瞬间散了。

“既然舍不得推,就别推了。”栀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碎玻璃似的赌气,他没看文杰,也没看苏辰,转身就往巷口跑,雪花落在他的围巾上,很快积了一层,像给伤口盖了层冰。

文杰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只看到栀安深蓝色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角,心脏瞬间揪紧。他狠狠推开苏辰,力道大得让苏辰踉跄着摔在雪地里,声音里满是愤怒的颤抖:“你满意了?!”

苏辰坐在雪地里,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哭得更凶:“文杰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文杰没听他说完,转身就追,雪地里的脚印又深又乱,可巷口空荡荡的,只有寒风卷着雪沫,吹得他眼眶发疼——他又一次让栀安哭着跑了,又一次因为自己的笨拙,把人推得更远。

文杰在巷口找了整整一上午,向天的馄饨摊、栀安的画室、甚至是他们小时候堆泥人的栀子树下,都空无一人。栀安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带手机,没留纸条,只有石墩上那个还留着余温的保温桶,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文杰。”江屿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他手里捏着一张画纸,是栀安昨天落在画室的——画里是两个并肩站在栀子树下的小身影,一个穿深蓝,一个穿米白,却被黑色的线条划得乱七八糟,连纸边都被揉得发皱。

文杰跟着他走到巷口的长椅上,雪花落在两人的肩头,江屿把画纸递给他:“这是栀安的画,你看看。他把你放在心上的样子,你难道真的看不见?”

“放在心上?”文杰的指尖攥着画纸,指节泛白,语气里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嘲讽,“放在心上会收你的限量颜料?放在心上会跟你一起去美术馆?放在心上会让你帮他理围巾而不躲开?”

“你能不能别这么钻牛角尖!”江屿的语气也沉了下来,他指着画纸上没被划掉的深蓝身影,“栀安早就把颜料钱转给我了,还特意跟我说‘别让文杰误会’;那天在美术馆,他是想跟我彻底说清楚,让我别再打扰你们;至于理围巾,是风把他的围巾吹乱了,我顺手帮了个忙,他当时就往后退了半步,你没看到而已!”

文杰的心脏猛地一抽——他想起栀安抽屉里那条没织完的深蓝围巾,想起栀安每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可那份被苏辰搅乱的不安,还是压过了愧疚:“你是他朋友,当然帮他说话。我和他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是帮他说话,我是在帮你!”江屿站起身,雪从他的肩头滑落,“文杰,你再这样下去,会把栀安彻底弄丢的。他不是你的附属品,他会疼,会失望,会走的。”

文杰坐在长椅上,看着江屿离开的背影,手里的画纸被雪打湿,字迹晕开。他其实是信的,可心里那点该死的骄傲和害怕,让他说不出一句“我错了”——他怕自己低头后,看到栀安眼里的失望;更怕自己承认了,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

傍晚,雪停了,栀安终于回来了。

他浑身是雪,睫毛上还挂着冰碴,脸颊冻得通红,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小泥人——是他和文杰五岁那年一起堆的,当时文杰说“这是我,这是你,我们永远不分开”,后来被埋在栀子树下,今天被他挖了出来,泥人身上还沾着雪和潮湿的泥土。

“你去哪了?”文杰冲过去,伸手想碰他冻得发紫的耳朵,却被栀安偏头躲开,动作快得像在躲什么烫手的东西。

栀安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小泥人,指尖轻轻拂去上面的泥土,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守护最后一点念想。

“我问你去哪了!”文杰的语气变得急躁,伸手抓住栀安的手腕,他的手很烫,和栀安冰凉的手腕形成鲜明对比,“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上午?手机为什么不带?是不是又去找江屿了?”

“跟你有关系吗?”栀安抬起头,眼底满是红血丝,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不是有苏辰陪你吗?他给你送糯米糕,给你织围巾,抱着你你都不推开,我去哪,找不找江屿,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和苏辰没关系!”文杰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委屈,他想把苏辰的纠缠、自己的拒绝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苍白的辩解,“我只是……我只是没反应过来,我不是故意的!”

“没反应过来?”栀安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泪珠砸在小泥人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文杰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他一次又一次找你,你一次又一次不拒绝,你让我怎么信你?你让我怎么说服自己‘你们没关系’?”

“我那是怕你误会!”文杰的声音也哑了,他伸手想去抱栀安,却被栀安用力推开。

栀安后退了两步,靠在栀子树上,树干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衣服传到身上,让他稍微清醒了点:“怕我误会?你不拒绝苏辰的时候,怎么不怕我误会?你跟我冷战的时候,怎么不怕我误会?你说‘我们只是朋友’的时候,怎么不怕我误会?”

他顿了顿,看着文杰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文杰哥,我累了。我不想再猜你心里在想什么,不想再为了一点小事跟自己较劲,不想再……喜欢你了。”

“你说什么?”文杰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冲过去抓住栀安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栀安皱起眉,“你再说一遍!你敢说你不喜欢我了?”

“我敢。”栀安看着他的眼睛,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我不喜欢你了,文杰哥。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他挣脱开文杰的手,抱着小泥人跑进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把文杰和所有的争吵,都关在了门外。

文杰站在门外,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他想敲门,想嘶吼,想把栀安拽出来说清楚,可那句“到此为止”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知道,是他自己,亲手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栀安,推到了再也不想回头的地方。

向天端着刚热好的栀子粥走进客厅,看到文杰坐在沙发上,盯着栀安的房门发呆,粥一口没动;栀安躲在房间里,连晚饭都不肯出来吃,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他把粥放在文杰面前,叹了口气:“你们俩这是要闹到什么时候?从小一起长大,穿一条裤子都嫌松,现在怎么就成了这样?”

向念安也跟着叹气,她坐在文杰身边,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文杰,苏辰那孩子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是真心对你。你跟他划清界限,别让栀安再误会了。栀安那孩子心思细,你一句重话他能记好久,你多让着他点。”

“我没有跟苏辰怎么样!”文杰的声音里满是烦躁,他抓起面前的粥喝了一口,却觉得没滋没味,“是栀安不信我,是他非要钻牛角尖!”

“不信你?”向念安的语气沉了下来,“那天我在院子里都看见了,苏辰抱着你的胳膊,你虽然皱着眉,可就是没推开他,栀安就在后面看着,他能不难过吗?你要是真跟苏辰没关系,就该第一时间推开他,而不是等栀安走了才发脾气!”

文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当时确实慌了,怕栀安看到误会,可越慌越乱,最后还是让误会成了真。

这时,顾景淮和景念书走了进来。他们刚从外地回来,一听说文杰和栀安闹得不可开交,就立刻赶了过来。景念书走到文杰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长辈的温和:“文杰,我跟你爸都打听清楚了,苏辰根本不是你的学弟,是故意通过学校的关系接近你的,就是想离间你和栀安。江屿那边也说了,他和栀安就是普通朋友,栀安早就跟他说清楚了。”

顾景淮也开口,语气严肃:“文杰,喜欢不是嘴硬,是要学会珍惜。栀安这孩子从小就依赖你,你要是真把他弄丢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原谅自己。”

文杰的心脏猛地一震——原来苏辰是故意的,原来栀安真的跟江屿断得干干净净,原来他一直都在被苏辰耍得团团转,一直都在误会那个最在乎他的人。他想起栀安抱着小泥人绝望的样子,想起栀安说“我不喜欢你了”时的眼神,心里的愧疚和后悔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我去跟栀安道歉。”文杰站起身,快步走到栀安的房门口,手指悬在门板上,却迟迟不敢敲下去——他怕,怕栀安不肯开门,怕栀安说“我不想听”,怕自己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这份犹豫,又一次错过了。

“文杰哥,你在这干嘛呢?”景念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走到文杰身边,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栀安最喜欢的栀子软糖,“别愣着了,我去帮你敲门,栀安那孩子最听我的话。”

景念书轻轻敲了敲门:“栀安,我是念书叔,你开门好不好?我给你带了栀子软糖,是巷口张奶奶家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门终于开了。栀安的眼睛还是红的,眼底带着浓浓的疲惫,却比刚才好了一些。他看到景念书,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念书叔,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劝你们俩的!”景念书拉着栀安的手,把他拽到文杰面前,又把软糖塞到他手里,“你们俩别再闹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文杰,你快跟栀安道歉,说你错了,不该不信他,不该让他受委屈。”

文杰看着栀安泛红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栀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跟你冷战,不该……让你难过。”

栀安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动摇,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念书叔,文杰哥,我知道是误会,可我现在……真的很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栀安……”文杰想再说什么,却被景念书拉住了。景念书冲他摇了摇头,小声说:“让他静一静,明天再跟他好好说,别逼太紧。”

文杰点了点头,看着栀安转身走进房间,门又一次关上了。他心里虽然不安,却还是抱着一丝期待——明天,明天他一定跟栀安把所有误会都说清楚,一定把那条围巾送给他,一定好好补偿他。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文杰就起床了。他煮了栀安最喜欢的栀子粥,买了巷口张奶奶家的栀子软糖,还把那条没织完的深蓝围巾找了出来,放在口袋里——他想跟栀安一起织完,想告诉栀安“我们永远不分开”。

可当他走到栀安的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时,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放着那个破旧的小泥人,旁边压着一张纸条,字迹是栀安特有的清秀,却带着一丝颤抖:

“文杰哥,我想一个人去走走,别找我。等我想通了,会回来的。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文杰手里的粥碗“啪嗒”掉在地上,粥洒了一地,热气很快消散在冷空气中。他拿起纸条,指尖颤抖,眼泪掉在纸条上,晕开了字迹——栀安走了,没有带手机,没有说去哪里,只留下一张纸条,和一个让他无尽恐慌的“别找我”。

“栀安!”文杰冲出房间,疯了一样在栀子园里喊着他的名字,巷口、画室、栀子树下,到处都没有栀安的身影。向天、向念安、顾景淮、景念书也都慌了,分头去找,可茫茫人海,栀安就像融入了昨晚的雪里,再也找不到踪迹。

文杰站在栀子树下,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和那条没织完的围巾,雪花又开始飘了,落在他的肩头,像一层冰冷的枷锁。他终于明白,江屿说的“会把栀安弄丢”不是玩笑——他用自己的嘴硬和犹豫,亲手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弄丢了。

“栀安……你回来好不好……”文杰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哽咽,眼泪混着雪花掉在地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我再也不跟你冷战了,再也不信别人了,再也不把你推开了……”

可回应他的,只有寒风卷着雪沫的声音,和栀子园里一片死寂的沉默。那个穿着深蓝色围巾的身影,带着满心的委屈和失望,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寒冷的冬日里,承受着这份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痛。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