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栀落秋深守旧梦,朝暮相伴有归期
盛夏的阳光泼洒在院子里,栀子树开满了洁白的花,甜香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连风掠过都带着温柔的气息。梦雨馫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怀里抱着小闻(向淼闻),轻轻晃着藤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后颈柔软的发——这是他们以前常做的事,小闻靠在他怀里看画,他抱着小闻晒太阳,栀子花香裹着两人的信息素,成了盛夏最安稳的印记。
“你看,今年的栀子花开得比去年还旺。”梦雨馫的声音很轻,像花香落在耳畔,他低头吻了吻小闻的额头,“我按你说的,在树根周围埋了腐叶,还浇了稀释的栀子茶,你说得对,这样花开得更艳。”
小闻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呼吸浅而均匀,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像停落的蝶。梦雨馫拿起一旁的梳子,轻轻梳理着小闻的头发——头发长了些,他没舍得剪,记得小闻说“长发披下来,风吹着像栀子花的花瓣”。梳子划过发丝,偶尔勾到打结的地方,他会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解开,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十五”和“余生”趴在脚边,橘色的“十五”叼着一片栀子花瓣,轻轻放在小闻的手背上,白色的“余生”则跳上藤椅,蜷在小闻的脚边,发出温和的“咕噜”声。“你看它们,还是跟以前一样黏你。”梦雨馫笑着摸了摸“十五”的头,“昨天‘十五’偷喝了给你泡的栀子茶,被我训了一顿,现在还跟我闹脾气呢。”
他拿起桌上的画纸,是小闻未画完的栀子花海,笔尖停在最中央的一朵花上,像在等待着什么。梦雨馫拿起画笔,蘸了一点白色颜料,轻轻补着花瓣的轮廓,动作缓慢而认真:“我试着帮你画了几笔,你别嫌丑。等你醒了,我们一起把剩下的画完,好不好?你说过,要画满整个院子的栀子花,挂在客厅的墙上。”
每天清晨五点半,厨房的灯准时亮起。梦雨馫系上围裙,从橱柜里拿出那个浅青色的瓷碗——这是小闻亲手做的,碗沿画着一圈栀子花,虽然有些歪歪扭扭,却是他最珍视的东西。他往砂锅里加了提前泡好的糯米、莲子,还有刚摘的栀子花瓣,小火慢熬,氤氲的热气里,满是熟悉的甜香。
“以前你总嫌我熬粥太慢,说‘雨馫你是不是想馋死我’。”梦雨馫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粥,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可你每次都等得很耐心,还会从背后抱住我,把脸贴在我背上,说‘闻着香味就不饿了’。”
粥熬好后,他端着碗走进卧室,把小闻从床上轻轻抱起,靠在床头的软枕上。他舀起一勺粥,放在唇边吹凉,再递到小闻嘴边,动作熟练得像刻进骨子里的习惯:“来,尝尝,今天放了两勺冰糖,你说过夏天要甜一点才好。”
虽然知道小闻无法吞咽,粥会顺着嘴角流下,他还是会耐心地擦干净,再继续喂下一勺。“你以前总把粥蹭到嘴角,我帮你擦的时候,你还会闹脾气,说‘我自己来’。”他用指腹擦去小闻嘴角的粥渍,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唇,温热的触感让心脏轻轻一颤,“现在我帮你擦,你可别再闹了。”
喂完粥,他会给小闻做康复按摩。从手腕到脚踝,每一个关节都轻轻活动,力度轻柔却坚定——医生说,即使是植物人,也要保持肌肉活性,这样醒过来时才能更快恢复。“你以前总嫌按摩麻烦,说‘我又没生病,不用按’。”梦雨馫握着小闻的手腕,轻轻转动着,“现在你可得听我的,等你醒了,才能有力气跟我抢糖糕吃。”
按摩到手指时,他会一根根摩挲着小闻的指尖——这双手画过无数栀子花,写过给他的信,也在失控时抓伤过自己,现在却安静地蜷缩着,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这根手指,以前画画时总被铅笔戳到,你还跟我撒娇说疼。”他捏了捏小闻的食指,“等你醒了,我给你买新的画笔,最好的那种,再也不会戳到手指。”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在书桌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梦雨馫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叠泛黄的信笺——这是小闻昏迷前写给她的,有的写在画纸背面,有的写在便利贴上,还有的是用栀子花瓣压着的便签,上面的字迹有的工整,有的潦草,却都带着满满的爱意。
“这张是你第一次跟我闹别扭后写的。”梦雨馫拿起一张皱巴巴的便利贴,轻声念着,“‘雨馫,我错了,不该跟你生气,你回来好不好?我给你熬了栀子粥,还画了栀子花,等你回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那时候你躲在画室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你抱着我哭,说‘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还有这张,是你怀孕时写的。”他拿起一张画着小胎儿的画纸,背面是小闻的字迹,“‘宝宝,今天爸爸给你读了栀子花的故事,你要乖乖长大,跟爸爸妈妈一起看栀子花开。’”眼泪落在信笺上,晕开了墨迹,“小闻,你还记得吗?你那时候总摸着肚子,说宝宝肯定喜欢栀子花,我们还给他起了小名叫‘栀栀’。”
向念安提着刚做好的糖糕走进来,看到梦雨馫对着信笺落泪,心里满是心疼。她把糖糕放在桌上,轻声说:“哥,我做了你爱吃的糖糕,放了很多栀子花粉,跟爸爸以前带你去吃的一样。”
梦雨馫擦了擦眼泪,拿起一块糖糕,放在小闻的鼻下晃了晃:“小闻,安安给你带糖糕了,你闻闻,香不香?以前你一次能吃三块,还说‘安安做的糖糕最好吃’。”
向念安蹲在床边,握住小闻的手,声音里满是哽咽:“哥,你快醒过来吧,我学会做你爱吃的所有东西了,栀子粥、糖糕、栀子花瓣炒鸡蛋,你醒了我天天做给你吃。爸爸的墓前,我每天都放一朵新鲜的栀子花,他肯定也在等你,等你跟他说说话。”
梦雨馫看着向念安的样子,心里满是酸涩。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会的,小闻会醒的,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等他醒了,我们一起去看爸爸,给他带他最喜欢的糖糕和栀子花
夏末的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打乱了院子里的栀子花香。梦雨馫把小闻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听着窗外的雨声,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空虚。
“下雨了,小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以前最怕打雷,每次下雨都要抱着我睡,说‘雨馫的怀里最安全’。”他想起上次下雨,小闻还醒着,两人窝在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毯子,看老电影,小闻靠在他怀里,时不时偷吻他的下巴,“那时候的雨,好像比现在温柔。”
深夜,雨还没停,梦雨馫趴在床边浅浅睡去。梦里,他回到了那个下雨的午后,小闻靠在他怀里看画,突然抬头对他笑:“雨馫,等栀子花开满院子,我们就去旅行好不好?去海边,去看日出,去吃遍所有好吃的。”他用力点头,却发现小闻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墨迹,慢慢消散。
“小闻!”梦雨馫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衬衫。他慌乱地握住小闻的手,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心里才稍稍安定。“别怕,我在,我没走。”他的声音里满是哽咽,俯身吻了吻小闻的手背,“刚才是噩梦,我们还在家里,还在等栀子花开。”
这样的梦,他做了无数次。每次从梦里惊醒,他都会第一时间确认小闻的呼吸和脉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才能说服自己继续坚持。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被雨水打落的栀子花瓣,心里满是茫然。已经快一年了,小闻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医生说的“微乎其微”,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让他偶尔也会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
“小闻,我有点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脆弱,对着窗外的雨说,“可我不能放弃,我答应过你,要等你醒过来,要陪你看栀子花开,要跟你一起旅行。你再等等我,好不好?再给我一点希望。”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手心传来一丝微弱的力度——小闻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虽然只有一下,却清晰地触到了他的掌心。梦雨馫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他猛地转身,扑到床边,死死盯着小闻的手:“小闻!是你吗?你动了!再动一下,好不好?”
小闻依旧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他的错觉。梦雨馫的希望瞬间被浇灭,却还是紧紧握住小闻的手,声音里满是固执的坚定:“没关系,我等你,多久都等。哪怕只是动一下,我也知道,你听到我说话了,你没有放弃我。”
秋天来了,院子里的栀子花落了一地,像铺了一层白色的雪。梦雨馫拿着扫帚,轻轻扫着花瓣,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在竹篮里——这是小闻教他的,落下的栀子花可以晒干,用来泡茶、做香囊,还能埋在树根下,给来年的花当肥料。
“你看,落下的花瓣也有用处。”梦雨馫蹲在栀子树旁,把花瓣埋进土里,“就像我们的日子,哪怕有难过的时候,也会留下温柔的痕迹。”
他把晒干的栀子花瓣装进香囊,挂在小闻的床头,又用剩下的花瓣泡了茶,放在书桌前。“这个香囊,是你最喜欢的味道,放在床头,你睡觉会安稳些。”他坐在床边,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有点苦,放了点蜂蜜,你以前总说这样刚刚好。”
上官曦和向天来看望时,带来了向皓宇的旧相册——里面有很多小闻小时候的照片,有向皓宇抱着小闻摘栀子花的,有小闻第一次画画的,还有小闻和向念安一起吹蜡烛的。
“你看这张,小闻三岁的时候,第一次画栀子花,画得歪歪扭扭,还非要送给你皓宇叔叔。”上官曦翻着相册,声音里满是怀念,“你皓宇叔叔高兴了好久,把画框起来,挂在书房里。”
梦雨馫把相册放在小闻的手边,轻声说:“小闻,你看,爸爸还留着你画的画。等你醒了,我们一起把这些画整理好,挂在你的画室里,好不好?”
向天看着梦雨馫的样子,心里满是沉重。他拍了拍梦雨馫的肩膀:“雨馫,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说,我帮你照顾小闻几天。你不能一直这样熬着,你的身体也很重要。”
“不用。”梦雨馫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我陪着他,他才会有安全感。以前他说,我的味道能让他安心,现在我每天都在他身边,他肯定能感觉到。”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落在小闻的脸上,给他苍白的脸颊添了一丝暖意。梦雨馫坐在床边,握着小闻的手,轻声给他讲今天的事:“今天安安来了,给你带了糖糕;院子里的栀子花落了,我埋在了树根下;‘十五’今天抓了一只蝴蝶,放在你窗边,好像想让你看看……”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的声音和窗外的风声,还有小闻微弱的呼吸声。梦雨馫不知道小闻什么时候会醒,不知道这场守护还要持续多久,可他知道,只要这个家里还有栀子花香,还有小闻的心跳,他就会一直守下去。
他会每天熬粥、按摩、讲故事,会每天收集落下的栀子花瓣,会每天对着小闻的手说话,会在每个清晨和黄昏,告诉这个沉睡的人:
“小闻,我在。
秋天到了,栀子花落了,
但我知道,明年春天,
它还会发芽,还会开花,
就像我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
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回到这个种满栀子花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