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情牵病榻心成灰,隔窗望痛魂欲裂
医院ICU的走廊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冷白的灯光洒在地面上,映出一道道细碎的光影,却照不进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梦雨馫被推进ICU的第三个小时,医生终于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时,眼底的疲惫像化不开的墨。
“病人家属在哪?”医生的声音沙哑,目光扫过走廊里的人——夏沐风兄妹、上官凌泽,还有脸色苍白的梦家父母,唯独少了那个最该在这里的人。
“我是他父亲。”梦父上前一步,声音紧绷,“他怎么样?”
“情况很不乐观。”医生的语气凝重得像一块冰,“长期的心脏负荷过重,加上反复的情绪刺激,导致他出现了急性心衰并发症,多个器官已经出现轻微衰竭迹象。现在只能靠药物和仪器维持生命体征,能不能挺过今晚,全看他自己的意志。”
“什么叫‘挺过今晚’?”梦母的声音瞬间发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你们不是说只要好好休息就没事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的心脏早就不堪重负了。”医生叹了口气,目光落在ICU的门上,“从他第一次为向淼闻发病开始,心脏就一直在透支。这次又因为向淼闻的失控,连续熬了几天几夜,还强行支撑着阻止他跳楼……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走廊里瞬间陷入死寂,只有梦母压抑的哭声和仪器的“嘀嗒”声交织在一起。上官凌泽拄着拐杖,手指紧紧攥着杖柄,指节泛白——他欠梦雨馫太多,欠这个为了他外孙拼尽全力的孩子太多。夏沐风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梦雨馫苍白的脸,和他反复说的“我不能没有淼闻”。
没有人敢提向淼闻——那个还在普通病房里沉睡的人,那个让梦雨馫付出一切的人,此刻还不知道,他最依赖的“太阳”,已经快要熄灭。
而普通病房里,向淼闻刚从镇静剂的药效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向床边的椅子——那里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空气里没有冷杉味的信息素,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莫名的心慌。
“梦雨馫呢?”向淼闻的声音沙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隐痛,他却顾不上,“他去哪里了?”
守在旁边的护士连忙按住他:“你别乱动!你的伤口还没好!梦先生他……他有点不舒服,去做检查了。”
护士不敢说实话,怕刺激到向淼闻本就脆弱的神经。可向淼闻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护士的眼神在闪躲,语气也带着刻意的安抚,这让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是不是出事了?”向淼闻的情绪开始激动,挣扎着想要下床,“你们骗我!他肯定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别激动!”护士连忙拦住他,“梦先生真的没事,只是普通检查,很快就回来!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能下床!”
向淼闻却根本不听,他用力推开护士,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腹部的伤口裂开,鲜血渗出病号服,染红了他的手,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眼里只有“找到梦雨馫”这个念头。他太了解梦雨馫了,那个总是把痛苦藏在心里的人,只有真的撑不住时,才会离开他的身边。
向淼闻跌跌撞撞地走出病房,走廊里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一步,腹部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可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停下。
他记得梦雨馫之前说过,医院的ICU在顶楼,靠近楼梯口的位置。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慢慢往顶楼走,路上遇到几个护士,想要拦住他,却都被他固执地躲开。
“让开……我要找梦雨馫……”向淼闻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在ICU……我要去见他……”
护士们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手背上渗出的鲜血,看着他固执的眼神,终究还是心软了,只是远远地跟着,怕他摔倒。
走到顶楼走廊时,向淼闻远远就看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夏沐风、夏沐雪、上官凌泽,还有梦家父母。他们站在ICU门口,脸色凝重,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向淼闻的心脏猛地一沉,脚步顿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他看着ICU门上亮着的红灯,看着夏沐雪偷偷抹眼泪的样子,看着梦母崩溃的哭声,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淹没了他。
“沐雪……”向淼闻的声音发颤,他慢慢走过去,抓住夏沐雪的胳膊,“梦雨馫……他是不是在里面?他怎么了?”
夏沐雪被他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他,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心疼:“淼闻?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口……”
“告诉我!他怎么了?”向淼闻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抓住夏沐雪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因为我?”
夏沐风连忙上前,扶住向淼闻摇摇欲坠的身体:“淼闻,你冷静点!雨馫只是有点不舒服,在里面接受治疗,很快就好。你现在伤口裂开了,需要回去处理!”
“我不回去!”向淼闻猛地推开他,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恐惧,“你们都在骗我!如果他没事,你们为什么要哭?为什么都站在这里?我要进去见他!我要见他!”
他冲过去,想要推开ICU的门,却被守在门口的护士拦住。护士的阻拦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他积压的恐惧和不安,他开始疯狂地冲撞,嘴里喊着“梦雨馫”的名字,像一只受惊的困兽,在绝望中寻找着唯一的希望。
“淼闻!别闹了!”夏沐风再次冲过去,紧紧抱住他,“你这样会刺激到雨馫的!他在里面努力醒过来,你不能让他白费力气!”
向淼闻的挣扎顿了一下,他靠在夏沐风怀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地上:“沐风,我好怕……我怕他有事……我怕他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他……”
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夏沐风抱着他,心里满是酸涩——他看着向淼闻的痛苦,看着ICU里的梦雨馫,只觉得命运太过残忍,把两个相爱的人,逼到了如此绝境。
在向淼闻的坚持下,护士终于妥协,同意让他隔着ICU的玻璃看一眼梦雨馫,但不能进去,也不能停留太久。
向淼闻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到玻璃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当他看到ICU里的场景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在血管里。
梦雨馫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身上插满了管子,各种仪器的线路缠绕着他,像一张冰冷的网,将他困在其中。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艰难,眉头紧紧皱着,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监护仪上的曲线平缓得吓人,只有偶尔的波动,证明他还活着。
“梦雨馫……”向淼闻的声音微弱得像一阵风,他伸出手,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醒醒……别吓我……”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想起昨天清晨,向淼闻清醒时,梦雨馫还笑着和他聊初中时的巷口;想起昨天中午,梦雨馫还紧紧抱着他,说“永远不离开”;想起昨天下午,梦雨馫为了阻止他跳楼,不顾自己的心脏疼痛,死死抓住他的脚踝。
可现在,那个总是保护他的人,却躺在ICU里,连呼吸都要靠仪器维持。
“是我害了你……”向淼闻的声音哽咽,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我不该失控,不该跳楼,不该让你担心……我就是个累赘,是你的劫难……”
他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溯——他想起自己流产时,梦雨馫痛苦的眼神;想起自己拿着水果刀自杀时,梦雨馫绝望的哭喊;想起自己一次次陷入幻觉,把梦雨馫当成路每珏,对他又打又骂。
每一个片段,都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的心脏上。他终于明白,梦雨馫的心脏,不是突然垮掉的,是被他一次次的痛苦和失控,一点点透支的;梦雨馫的疲惫,不是一天两天的,是为了守护他,熬了无数个夜晚,承受了无数次痛苦积累的。
“对不起……梦雨馫……对不起……”向淼闻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掉得更凶了,他用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身体剧烈地颤抖,“你醒醒……我再也不闹了……我再也不陷入幻觉了……我好好治病,我陪着你……你别离开我……”
ICU里的梦雨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呼唤,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嘴里发出微弱的呢喃,只有两个字清晰可辨——“淼闻”。
向淼闻的心脏猛地一疼,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梦雨馫的脸,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在……梦雨馫,我在……你听到了吗?我在等你……你快醒醒……”
可梦雨馫再也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陷入沉睡,胸口的起伏依旧艰难。
向淼闻靠在玻璃上,身体慢慢滑落在地。他看着ICU里的梦雨馫,看着那些冰冷的仪器,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的痛苦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想进去,想抱住梦雨馫,想告诉他“对不起”,想告诉他“我爱你”,可他却只能隔着一层玻璃,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在痛苦中挣扎,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向淼闻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他抱着膝盖,蜷缩在玻璃前,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我们只是想好好爱一场……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痛苦……”
走廊里的人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满是心疼,却没有人敢上前打扰——他们知道,此刻的向淼闻,需要的是和梦雨馫独处的时间,即使这份独处,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向淼闻在ICU外守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护士强行把他带回普通病房。他的伤口再次被处理过,却依旧隐隐作痛,可他却顾不上,只是死死盯着门口,期待着梦雨馫能突然出现,笑着对他说“我回来了”。
可他等来的,却是医生带来的坏消息——梦雨馫的情况没有好转,心率依旧不稳定,随时可能出现危险。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向淼闻的情绪再次崩溃,他抓住医生的白大褂,声音沙哑,“把我的心脏给他!我不要他有事!我来替他承受痛苦!”
“淼闻,别胡来!”夏沐风连忙拉开他,“医生会想办法的,你不能这样伤害自己!雨馫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会心疼的!”
“心疼?”向淼闻的眼神里满是疯狂,他推开夏沐风,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早就不疼了!疼的是他!是他为了我,把自己的命都快搭进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不如死了,让他好好活着!”
他再次冲向窗户,想要跳下去,却被夏沐雪死死抱住:“淼闻!别傻了!你死了,雨馫怎么办?他醒过来看到你不在了,肯定会活不下去的!”
“活不下去?”向淼闻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他转过头,看着夏沐雪,眼泪掉得更凶了,“他现在这样,和活不下去有什么区别?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陷入了半清醒半癫狂的状态——他一会儿清醒地自责,说“是我害了梦雨馫”;一会儿又陷入幻觉,对着空气喊“妈妈,安安,对不起”;一会儿又突然平静下来,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地说“我要等梦雨馫醒过来”。
“淼闻,你冷静点!”夏沐风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我们都会帮你,都会帮雨馫,你别放弃!”
“放弃?”向淼闻的声音沙哑,他靠在夏沐风怀里,身体剧烈地颤抖,“我早就放弃了……我放弃了自己,放弃了希望,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夏沐雪站在一旁,看着向淼闻痛苦的样子,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想起向淼闻曾经的笑容,想起他和梦雨馫在一起时的幸福,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里满是酸涩——这对苦命的恋人,到底要承受多少痛苦,才能换来一丝安宁?
上官凌泽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混乱的场景,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红。他走到向淼闻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沙哑:“孩子,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是命运太残忍,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和雨馫。再坚持一下,雨馫会醒过来的,你们都会好起来的。”
向淼闻没有回应,只是靠在夏沐风怀里,嘴里反复念叨着“梦雨馫”的名字,像一首绝望的悲歌。他的眼神里满是痛苦和自责,时而清醒,时而癫狂,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夜幕渐渐降临,病房里的灯光冷白刺眼,消毒水的味道和向淼闻身上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成了此刻最压抑的气息。夏沐风抱着向淼闻,夏沐雪递过温水,上官凌泽守在门口,梦家父母站在走廊里,眼神复杂地看着病房里的人——所有人都在为向淼闻心疼,为他和梦雨馫的命运担忧。
向淼闻靠在夏沐风怀里,渐渐平静下来,却依旧紧紧抓着夏沐风的衣服,嘴里喃喃地说:“梦雨馫,你快醒醒……我等你……我再也不闹了……”
他不知道梦雨馫能不能听到,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在哪里。他只知道,他不能放弃,不能在梦雨馫醒过来之前,先一步倒下。
可命运的齿轮,依旧在朝着最残忍的方向转动。向淼闻的自责和痛苦还在加剧,梦雨馫的情况依旧危急,这场以爱为名的劫难,注定要在无尽的心疼和绝望中,继续煎熬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