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如刺,旧影撞碎冰封

黑色迈巴赫平稳地滑过市中心最繁华的CBD路段,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将车内的温度衬得愈发低冷。

梦雨馫靠在后排座椅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指节泛着冷白。他微微阖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副驾驶座上,特助林舟小心翼翼地递来一个银色药盒,声音放得极轻:“梦总,该服药了。”

梦雨馫没有睁眼,只伸出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精准地从药盒里捏出一粒白色药片,仰头咽下,喉结滚动的弧度都带着几分疏离。林舟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又轻声补充:“老宅那边刚才来电话,说孟家的人已经到了‘云顶阁’包厢,让您……尽量温和些。”

“温和?”梦雨馫终于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像是结了层薄冰,冷得让人不敢直视,“林家想要的是梦向集团的合作,不是我的脾气。”

林舟噤声。

谁都知道,梦向集团这位掌权人是商界出了名的“冰山Alpha”,天生的心脏病让他性子愈发冷戾独断,这些年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没几个人敢触他的逆鳞。若不是老爷子以身体为由硬压着,说孟家的Omega是“八字合宜,能安宅”,以梦雨馫的性子,绝不会答应这场荒唐的联姻。

车子缓缓驶入“云顶阁”会所的地下停车场,林舟刚要下车为他开车门,梦雨馫却突然抬手阻止。他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一个小物件——那是一枚早已氧化发黑的中学徽章,边缘磨得光滑,背面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闻”字。

十五年了。

从十七岁到三十二岁,从盛夏蝉鸣的中学走廊到如今冰冷的商业帝国,他找了向淼闻十五年。派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从国内到国外,从城市到乡野,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仿佛那个人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般。

心脏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抽痛,梦雨馫闭了闭眼,将那枚徽章重新按回内袋,指尖的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徽章捏变形。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云顶阁”的包厢在顶楼,私密性极好。电梯上升的数字不断跳动,梦雨馫的目光落在锃亮的电梯壁上,映出他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肩宽腰窄,气场凌厉,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走到包厢门口,侍者刚要敲门,梦雨馫却抬手示意他退下,自己抬手,指节叩在木门上,声音冷得没有温度:“梦雨馫。”

包厢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即有人应声,是个温润的男声:“请进。”

梦雨馫推门而入。

包厢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与他身上的冷意形成鲜明对比。偌大的圆桌旁坐着三个人,孟家的夫妇坐在主位,而靠近窗边的位置,坐着两个身影——一个穿着米白色休闲西装,气质温润如玉,侧脸线条柔和,正是夏闻集团的总裁夏沐风;而他身边的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挽起一点,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头发比中学时略长些,柔软地搭在额前,正低头对着手机笑,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极了记忆里盛夏的光。

那一刻,梦雨馫的呼吸骤然停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只剩下那个低头微笑的身影。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要弯下腰,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刺痛。

是他。

是向淼闻。

那个他找了十五年,念了十五年,刻在骨血里的人。

向淼闻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目光,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只是在看到梦雨馫时,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礼貌的疑惑。他微微歪了歪头,笑容依旧温和:“这位是?”

夏沐风也转过头来,看到梦雨馫时,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又被温润的笑意掩盖。他站起身,主动走上前,伸出手:“梦总,久仰大名。我是夏沐风。”

梦雨馫没有去握他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向淼闻,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沙哑得厉害:“向……向先生?”

向淼闻愣了一下,随即也站起身,礼貌地颔首:“梦总您好,我是向淼闻。”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落在梦雨馫的心上,却带着千斤重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砸得粉碎。向淼闻看着他,眼神干净而陌生,没有丝毫熟悉感,仿佛他们之间那三年的中学时光,那无数个相互陪伴的日夜,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梦总?”夏沐风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挡在了向淼闻和梦雨馫之间,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您身体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梦雨馫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脏传来的剧痛,指尖在身侧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孟家夫妇,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硬:“孟先生,孟太太。”

孟太太连忙笑着打圆场:“梦总来了?快坐快坐,我们也是刚到。这位是向淼闻,是我们家远房的侄子,这次……”

“我知道。”梦雨馫打断她的话,目光却又不受控制地飘向向淼闻。他看到向淼闻正低头跟夏沐风说着什么,夏沐风侧耳听着,嘴角带着宠溺的笑意,还伸手替他拂去了落在肩上的一根绒毛。

那一幕,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梦雨馫的心里。

他找了十五年的人,怎么会在夏沐风身边?为什么他会忘记自己?夏沐风……当年夏沐风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为什么向淼闻消失后,夏沐风也断了联系,如今却以这样的姿态,守在向淼闻身边?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翻涌,心脏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梦雨馫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抬手按在胸口,指腹下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梦总?”向淼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您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靠近让梦雨馫的呼吸一滞。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在鼻尖——那是向淼闻作为Omega的信息素味道,很淡,却像刻在他记忆里的印记,瞬间勾起了无数回忆。

中学时,向淼闻总是被欺负,每次被堵在巷子口,他都会缩在角落里,信息素里带着怯生生的栀子花香。那时候,他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将那些欺负人的Alpha赶跑,然后蹲在向淼闻身边,笨拙地递给他一颗糖,说:“别怕,有我在。”

那时候的向淼闻,眼睛红红的,却会小声说:“梦雨馫,你真好。”

可现在,眼前的向淼闻,信息素里没有了当年的怯懦,只剩下平和的温暖,却对他这个“曾经的守护者”,只剩下陌生的礼貌。

“我没事。”梦雨馫强迫自己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冷硬得像冰,“可能是路上有点累。”

夏沐风适时地扶住了向淼闻的胳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淼闻,别站着了,坐下吧。梦总刚到,也请坐。”

他的动作自然而亲昵,仿佛向淼闻本就该在他身边。梦雨馫看着那只搭在向淼闻胳膊上的手,眼底的寒意更甚,心脏的抽痛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他是顶级Alpha,信息素是冷冽的冷杉味,一旦失控,足以让在场的Omega感到压迫。

但他不能。

他不能吓到向淼闻。

梦雨馫在椅子上坐下,指尖依旧按在胸口,试图缓解疼痛。他看着对面的向淼闻,看着他拿起菜单,认真地和夏沐风讨论着菜品,看着他偶尔抬头时,眼底掠过的、对这个包厢环境的好奇,看着他……对自己毫无波澜的眼神。

“梦总平时喜欢吃什么?”孟先生试图活跃气氛,“这家的招牌菜是松露牛排,您要不要试试?”

梦雨馫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向淼闻身上,轻声问:“向先生喜欢吃甜的?”

向淼闻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笑容温和:“嗯,还好,比如提拉米苏。”

梦雨馫的心猛地一沉。

他记得。

中学时,向淼闻最喜欢学校门口那家小蛋糕店的提拉米苏,每次攒够了钱,都会买一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然后分一半给他。那时候的向淼闻,眼睛亮晶晶的,说:“梦雨馫,这个超好吃,你尝尝。”

可现在,向淼闻说“还好”,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喜好,而不是刻在记忆里的习惯。

夏沐风笑着补充:“淼闻胃不太好,甜的不能多吃,偶尔解馋就好。”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笔,在菜单上勾了一份提拉米苏,又勾了几道清淡的菜,“再来一份清蒸鱼,一份时蔬,淼闻喜欢吃这个。”

他的语气自然,像是早已习惯了照顾向淼闻的饮食起居。梦雨馫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脏的疼痛又加剧了几分,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指尖的雪茄被捏得变了形。

“夏总对向先生倒是很了解。”梦雨馫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夏沐风抬眸看他,笑容依旧温润,眼底却带着一丝锋芒:“淼闻是我的……很重要的人,自然要多关心些。”

“很重要的人?”梦雨馫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目光锐利地看向夏沐风,“有多重要?”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起来。孟家夫妇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位大佬怎么突然剑拔弩张起来。向淼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了看梦雨馫,又看了看夏沐风,皱着眉说:“梦总,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和夏哥……”

“淼闻。”夏沐风打断他的话,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事,我和梦总只是聊聊。”他转向梦雨馫,语气平静,“梦总,我们今天是来谈联姻的事,其他的,似乎没必要多说。”

联姻。

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梦雨馫的头上。

他差点忘了,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联姻。而他的联姻对象,是向淼闻。

那个他找了十五年的人,如今成了他的联姻对象,却忘记了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Alpha。

多么荒唐。

梦雨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经被他完全掩盖,只剩下冰冷的平静。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冷水,试图压下心脏的疼痛:“孟先生,孟太太,联姻的事,我没意见。”

孟家夫妇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毕竟之前梦雨馫对联姻的态度一直很抵触,甚至放话说“宁死不娶”。

向淼闻也愣了一下,他看向梦雨馫,眼底带着一丝疑惑。他总觉得眼前这个Alpha很奇怪,气场强大得让他有些不安,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的眼睛,心里都会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梦总倒是爽快。”夏沐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具体的细节,我们可以后续再谈。今天主要是大家认识一下。”

梦雨馫没有说话,目光依旧落在向淼闻身上。他看着向淼闻拿起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那个动作,和中学时他紧张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记忆像是潮水般涌来。

十七岁的盛夏,向淼闻因为没交齐学费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却强忍着没哭。他蹲在走廊的角落里,指尖摩挲着校服的衣角,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那时候,他走过去,将自己的零花钱塞到他手里,说:“别哭,钱我帮你交。”

向淼闻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摇了摇头:“不用,梦雨馫,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你可以,但我想帮你。”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语气笨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向淼闻,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对一个人说“我们是朋友”。

因为向淼闻是第一个,不怕他的冷脸,不怕他的心脏病,愿意主动靠近他的人。

可现在,眼前的向淼闻,再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红眼睛,再也不会依赖地跟在他身后,再也不会……记得他。

心脏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梦雨馫感觉自己的眼前开始有些发黑。他知道,这是心脏病要发作的征兆。他强撑着身体,站起身,语气冷硬:“我还有事,先走了。联姻的细节,让林舟联系你们。”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却依旧维持着挺直的脊背,像一座不肯弯腰的冰山。

“梦总!”向淼闻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起身想要追上去,却被夏沐风拉住了手腕。

“淼闻,别去。”夏沐风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没事,可能只是真的有急事。”

向淼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夏沐风,眼底带着一丝疑惑:“夏哥,你是不是认识梦总?”

夏沐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只是听过他的名字,商界名人嘛。怎么了?”

“没什么。”向淼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夏沐风手指的温度。他总觉得,夏沐风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而梦雨馫……那个冷得像冰的Alpha,总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空了一块,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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