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名花（第十八章）

傍晚的霞光还没完全褪去，倪永孝推开家门时，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他换鞋的动作有些僵硬，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外套口袋里的文件袋，连念念跑过来喊“爸爸”，都只是勉强弯了弯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苏晚在厨房准备晚餐，透过玻璃门看见他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她把念念交给保姆，擦了擦手走出来，刚想开口问，就见倪永孝转身走进书房，“咔嗒”一声锁上了门。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以前再忙再累，他也会先跟她说说一天的事，或是抱着念念陪她一会儿，从不会把自己关起来。苏晚站在书房门外，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纸张翻动声，还有压抑的呼吸声，她没有敲门，只是静静地站了会儿，转身先去哄念念吃饭。

等把念念哄睡着，苏晚端着温好的牛奶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阿孝，喝杯牛奶吧。”

里面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他沙哑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苏晚看见倪永孝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一叠文件，还有几张泛黄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他父亲年轻时的样子，穿着中山装，笑容爽朗。他的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和隐忍的怒意，和平时那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判若两人。

“查到了？”苏晚把牛奶放在他手边，轻声问。

倪永孝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那股紧绷的情绪终于有了裂痕。他伸手抓住她的手，指腹冰凉，声音带着颤意：“是姓刘的，以前跟着我爸的老部下，当年为了抢地盘，趁我爸去谈事的时候，在巷子里动了手。”他顿了顿，拿起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案发现场的痕迹，“这些年他改头换面，在澳门做走私生意，我找了这么久，终于查到实据了。”

苏晚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她没有说话，只是俯身抱住他的后背，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的气息带着点烟草味，还有压抑不住的戾气，可她没有丝毫害怕——她知道，此刻的他，不过是个藏不住伤痛的孩子。

“我想去找他。”倪永孝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咬牙的狠劲，“我爸当年待他不薄，他居然……”

“阿孝，”苏晚打断他，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温柔却坚定，“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不能冲动。你忘了我们现在有念念了吗？还有我，我们需要你平平安安的。”

她顿了顿，伸手拿过桌上的文件，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证据：“这件事不能急，姓刘的现在有一定的势力，硬碰硬只会吃亏。我爸认识澳门那边的警界朋友，明天我跟他联系，让他帮忙走正规程序，把证据交上去，让法律来制裁他，好不好？”

倪永孝靠在她怀里，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他转过身，把她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后怕：“阿晚，我刚才……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想到我爸当年的样子，我就……”

“我知道。”苏晚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像安抚受伤的野兽，“可我们不能用他的错，毁了我们现在的生活。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和念念，要看着念念长大，看着她学拉琴，对不对？”

倪永孝点点头，收紧手臂，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带着点湿润的触感。苏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任由他在她怀里释放所有的情绪——她知道，此刻的陪伴，比任何话都有用。

过了很久，倪永孝才慢慢平复下来。他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温度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些冰凉的指尖。他看着苏晚，眼底的戾气渐渐散去，重新染上了熟悉的温柔：“幸好有你，阿晚。”

“我们是一家人，本来就该一起面对。”苏晚笑着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明天我就给我爸打电话，这件事交给我们一起处理，别一个人扛着了。”

倪永孝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书房里的灯光暖融融的，桌上的文件还摊着，可此刻他心里的戾气，已经被她的温柔抚平。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她，有念念，有一个需要他守护的家，这些，比任何复仇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