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名花(第九章)

港大的凤凰花渐渐染红枝头时,苏晚的琴房多了个固定角落——靠窗的矮柜上摆着只白瓷花瓶,里面总插着新鲜的花。有时是倪永孝清晨绕路买的洋桔梗,有时是他从农庄摘的小雏菊,最常出现的还是茉莉,他说“你闻着这个拉琴,手指都能更软些”。

苏晚练琴时,倪永孝常坐在琴房角落的藤椅上。他不怎么说话,要么翻着财经报纸,要么拿着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小提琴的旋律混在一起,倒成了特别的背景音。有次苏晚练到走神,手指错了个音,抬头就撞进他的目光里——他没笑她,只是放下笔,指了指她的琴弓:“刚才拉到第三小节,手腕再放松点。”

苏晚愣了愣,她从没教过他乐理,可他竟听出了细微的动作偏差。“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她放下琴弓问。倪永孝合上笔记本,指尖敲了敲封面:“每天听你练,多听几遍就记下来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剥了糖纸递过来:“练了快两小时,歇会儿。”

周末的清晨,苏晚总爱赖床。倪永孝起得早,会轻手轻脚地去厨房煮早餐。他的厨艺是跟着阿婆学的,最擅长做云吞面——皮薄馅足的云吞里裹着鲜虾和猪肉,汤底用猪骨熬了整夜,撒上葱花和紫菜,鲜得能让苏晚连汤都喝光。有次苏晚醒得早,趴在厨房门口看他,见他正低头挑云吞馅里的姜末,动作仔细得像在做什么要紧事。

“怎么不吃姜?”苏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倪永孝转身把她的手裹在掌心暖着:“上次看你吃云吞,把姜都挑出来了。”苏晚忽然想起,那是上个月的事,她自己都忘了,他却记在心里。

有时他们会去逛港大附近的旧书店。苏晚喜欢在乐谱区翻找绝版的琴谱,倪永孝就陪她在书架间穿梭,偶尔帮她拿下高处的书。有次苏晚找到本泛黄的《巴赫无伴奏小提琴组曲》,扉页上还留着前主人的笔记,她兴奋地翻着,没注意到倪永孝悄悄跟店主说了句话。等他们离开时,店主把那本琴谱递过来:“先生已经帮你付过钱了。”

苏晚回头看倪永孝,他正笑着揉她的头发:“看你刚才盯着笔记的样子,就知道你喜欢。”她把琴谱抱在怀里,指尖蹭过扉页的字迹,忽然觉得,比琴谱更珍贵的,是他总能捕捉到她的小心思。

入夏后,香港的夜晚变得闷热。倪永孝会开车带苏晚去维多利亚港吹海风。他们坐在车里,打开车窗,听海浪拍打着堤岸,看远处的霓虹在海面洒下碎金般的光。苏晚靠在椅背上,把脚搭在副驾的储物台上,倪永孝会把空调调低些,再给她盖上自己的外套——他总说“你体质偏凉,吹不得冷风”。

有次苏晚突发奇想,说要去吃街边的鸡蛋仔。倪永孝把车停在路边,陪她站在小摊前等。老板把刚出炉的鸡蛋仔递过来,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苏晚咬了一口,烫得直呼气,倪永孝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帮她擦去嘴角的糖霜,自己却没吃,只是看着她笑:“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苏晚的生日在初秋。那天她有场专业课的演奏,结束后走出音乐楼,就看见倪永孝站在树下,手里捧着个蛋糕盒。蛋糕是他自己做的,表面铺着一层新鲜的草莓,还插着根小小的小提琴形状的蜡烛。“本来想订个大的,又怕你吃不完浪费。”他把蛋糕递给她,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再去买别的。”

苏晚打开蛋糕盒,闻到淡淡的奶油香,眼眶忽然就热了。她知道倪永孝从不擅长做这些细致活,能亲手做个蛋糕,肯定费了不少心思。“我喜欢。”她咬了口蛋糕,甜得刚好,“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倪永孝看着她,伸手把她眼角的泪擦掉,声音放得很轻:“以后每年生日,我都给你做。”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苏晚的琴技越来越成熟,偶尔会去参加小型的演奏会,倪永孝总会坐在第一排,手里拿着相机,认真地拍下她拉琴的样子。演出结束后,他会第一时间走过去,递上温水和毛巾,再帮她把琴盒背在肩上——他总说“琴盒沉,别累着你”。

有次演出结束后,苏晚问他:“你每天都围着我转,会不会觉得麻烦?”倪永孝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阿晚,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不是麻烦,是我最盼着的事。”他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指尖——那是常年拉琴留下的薄茧,“以后我还要陪你去更多地方,看你拉更多的琴,直到我们都老得走不动路。”

苏晚靠在他肩上,听着他的心跳,忽然觉得,爱情或许就是这样。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轰轰烈烈的桥段,只是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有人把你的喜好记在心里,把你的冷暖放在心上,陪你吃每一顿饭,听你拉每一首琴,把细碎的温柔,都藏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像那瓶永远新鲜的茉莉,悄悄散发着香气,温柔了整个岁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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