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过年
秋收时节，仿佛是上天格外垂怜这片土地，眷顾着辛勤劳作的人们。虽说偶尔会出现阴天，但一滴雨都未曾落下，大多时候都是艳阳高悬，暖融融的日光慷慨地洒在田垄之间，将秋收的喜悦烘托得愈发浓郁醇厚。
村里的人们聚在一起，总会忍不住念叨着，这天气实在是太给力了。要知道，秋收要是赶上连绵的阴雨，虽说不至于造成太大的损失，但减产却是难以避免的。而今年这般好的光景，家家户户都顺顺利利地完成了庄稼的收割，真正实现了颗粒归仓。
两天后，所有的粮食都安然运回了家中，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许多，只等着将它们卖到粮库去。一年的辛勤收获就这样金灿灿地堆在院子里，再也不用担心天气突然变化带来的麻烦，人们的心里踏实得如同脚下坚实的土地。在这个时节，村里哪户人家的院子不是这样一幅丰收的景象呢？再过几日，等粮食入了库，一年的辛劳就算有了实实在在的着落。
谁也没想到，刚刚送走秋收的尾声，天空中竟悄然飘起了雪花。洁白的雪粒子一落到地上便迅速融化，使得脚下的道路瞬间变得泥泞起来。日子在不经意间一天天流逝，寒冬紧跟着就大张旗鼓地到来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大地仿佛被一层银装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一眼望去，茫茫一片，无边无际。
在东北的冬天，有句老话叫做“猫冬”，说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家都不太愿意出门。屋里暖意融融，而屋外则是冰天雪地，这两者之间的界限分明得如同楚河汉界。
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广场舞自然是跳不成了，秧歌也没办法扭起来。要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谁都不愿意出去扎堆受冻。于是，待在屋里做些手头的活计便成了大家的常态。有人织件毛衣，一针一线中编织着温暖；有人钩双拖鞋，精巧的手艺赋予拖鞋别样的美感；还有人折个风铃，在清脆的铃声中享受静谧时光。这些看似零碎的活计，却也让人们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麻将和扑克倒是依旧照玩不误，毕竟室内活动有限，大伙玩牌的劲头不但没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吴云自秋收之后，也迷上了打麻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带着我一起去，后来知道我怀孕情况特殊，不能久坐，便不再喊我，自己玩上几圈就回来。而我呢，每天就专注于织毛衣，手脚倒是麻利，不知不觉间竟织出了不少物件。
转眼间，年关渐渐临近，农村里走亲访友的热闹氛围也随之浓烈起来。对于村里人来说，大年过得格外喜庆和睦。有的一大家子过年，几十口人欢聚一堂，地方小了还真容纳不下，光是想想，那热闹的场景就仿佛浮现在眼前。
在这样的氛围里，若是家里人少，难免会显得有些冷清。不过，过日子终究过的是自己的心态，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只要自己心里安稳就好。可没料到，他姐两口子又回来了，唉，着实让人心里添堵。有些人啊，大概就是品行不太过关，既处理不好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的相处，也不懂得周全地办事，引导事情圆满解决。其实我心里也惦记着回娘家，可转念一想那些老规矩，还是无奈地放弃了念头——没特殊情况，出嫁的女儿过年是不准回娘家的，这规矩真是让人抓狂。
年货都是他父母那边置办的，分了一部分给我们，我们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在传统习俗里，儿子没特殊情况都得回父母家过年，当然，要是没有这种说法的家庭另当别论。不过我时常觉得，若不是这些传统一代又一代地延续着，好像就丢失了过年最核心的东西，没了那份传承带来的生命力，或许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罢了。
今年因为我身子不方便，年夜饭的氛围却还是让人捏了一把汗。总共七个人，只准备了六个菜，而且不到十二点大家就散场了。整个过程中，没有那种浓厚的家庭观念，缺失了应有的亲情氛围，自然留不住人，更别指望这样的家庭能日子兴旺了。
他这个家庭，门风实在是说不上正派，光是从过年的这些细节就能看出来。在正常的传统家庭里，主事的人会先上香祭拜老祖宗，之后大家才会坐下吃饭。可他母亲偏做了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吃饭前竟然让我去上香。我当时就愣住了，心里想着：这不应该是你们长辈做的事情吗？跟我可没关系，我不能上。“你是这家主事的，自然该你上；要不就不上，当没这回事。”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应对，心想吴云是长子嫡孙，他去上香也不算离谱，刚伸手要接香，他二姐却突然冒了出来，一把将香抢了过去，还说道：“我是这家的媳妇，我来上香！”我心里顿时犯起了嘀咕：“你这是在闹什么？姑娘家怎么能充当家媳妇呢，这不是捣乱吗？”他妈倒好，居然还说“没事，她愿意就让她上”。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口，简直太离谱了。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恐怕都要搞不清自己是谁了，于是赶紧快步跑回了自己家。
没过多久，吴云过来叫我吃饭，我只好跟着过去，草草吃了几口，看着他们也没什么兴致，便回屋看晚会了，唉，整个过程实在是压抑。
吴云过了一会儿也回来了，关切地问我：“吃饱了吗？看你没怎么吃东西。”“不饿，困了，想睡觉。”其实屋里灯火通明，并不太容易入睡，不过闭闭眼，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吵得人睡不安稳。我实在懒得起身，正想再赖会儿床，就听到了敲门声，是他妈妈的声音：“起来了吗？来拜年的人都到了，过去招呼一下啊。”“二姐她们不是在吗？让他们招呼吧，我还没睡够呢。”吴云回应着，我便也接着躺下了。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确实还早，还能再睡会儿。可没几分钟，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哥，起床了，来给你和嫂子拜年啦！”“来了来了！”吴云赶忙应道，我也赶紧穿好衣服起身。他下去打开门，门口乌泱泱地站着他的兄弟姊妹，一个个满脸笑容地开口问好，还有孩子们的吵闹声交织在一起。说实话，我心里特别烦躁，可大过年的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强挤出笑容，把大家迎进屋里，然后洗了些水果端上桌招待大家。
大家正聊得热闹的时候，他妈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容说道：“你嫂子怀孕了，先吃点东西再回来陪你们玩，要不你们先过去？”她这表面功夫倒是做得挺好，只是总给人一种说一套做一套的感觉，透着一股阴阳怪气。到了那边，果不其然，他叔婶、姑姑姑父都在，大家互相问了好，这才坐下吃饭。刚吃饱，想坐下聊会儿天，他妈就走过来对我说：“小瑶，今天大家都在这儿吃，我们都不太会做饭，你掌勺就行，其他的活我们来干，行不行啊？”我看了眼吴云，他点了点头，我便应道：“行，都准备了什么菜呀？几点开饭呢？这么多人，得摆两桌吧？一桌十个菜够吗？”“够够够，你看看怎么安排都行。”
菜准备得还算齐全，至少有能撑场面的排骨和鱼，其他的看着搭配着做就可以。两个小时后，两桌人热热闹闹地坐下了，老少齐聚一堂，开怀畅饮。我这个掌勺的也没吃几口，意思了一下就回屋休息了，吴云则接着陪客人了。唉，这年过得，可真够累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