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畔丝绦牵晨意

挨到天蒙蒙亮,舒南枝攥着那截兰草纹丝带起身,仔细抚平月白襦裙的褶皱——连袖口的暗纹都要对着铜镜理得整整齐齐,又把装枣泥糕的食盒拎到面前,用丝带在提手处多缠了两圈,确保兰草纹正对着外面,才轻手轻脚往外走。晨雾还没散,裹着柳梢的露水往下滴,她走得慢,食盒上的银白丝带随着脚步轻轻晃,沾了点雾汽,倒显得更亮了些。

刚转过巷口,就见石青长衫的身影立在柳树下——裴瑾珩腕间银镯半露在卷着的袖口外,正低头拂去肩头的晨露,听见脚步声抬头时,目光先落在她手里的食盒上,又滑到她被雾汽打湿的发梢,眼底漫开点浅暖。舒南枝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攥紧丝带,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抬头看向身侧的他:“裴侍郎,这几日我上朝,总没瞧见你……也没见着裴大人。”话出口又有点慌,赶紧补充,“我就是、就是觉得安置棚的事还得劳烦你对接户部,怕找不着人。”

裴瑾珩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她时,指尖无意识碰了碰身旁沾露的柳枝,才温声开口:“前几日户部接了漕运的案子,父亲需去南边核查粮船损耗,走了快五日了。”他抬手拂掉柳枝上的一颗露珠,水珠落在掌心,“我这几日也在城外粮仓盘查粮草,要赶在流民安置前把补给清点清楚,故而没去上朝。”

舒南枝“哦”了一声,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故意避开,可耳尖还是有点热,指尖绞着丝带的力道又重了些。系统的声音又在心里冒出来:“宿主,他解释得这么细,连父亲去干嘛都说明白,分明是怕你多心~你看他刚才拂柳枝,都特意往你这边偏了点!”

她赶紧在心里瞪了系统一眼,又抬头问:“那……漕运案棘手吗?裴大人何时能回来?”问完又觉得太关切,慌忙补充,“我是说,安置棚后续可能还要跟裴大人对接,要是他总不在,怕误了工期。”

裴瑾珩看着她急着辩解、耳尖红得快透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浓,从袖中取出块干净的竹纹帕子递过去:“发梢沾了雾汽,擦擦吧,免得着凉。”等她指尖接过帕子时,他又补充,“漕运案虽繁琐,但父亲经验足,估摸着七八日便能回来。至于我,往后若在朝堂见不着,去户部值房找便是——我已跟属官交代过,郡主若来,直接引进去便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食盒提手处缠得整齐的丝带,又添了句:“往后上朝,若得空,我也可在宫门口等你。省得你找我时,还要绕去户部。”

舒南枝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帕角的绣线硌着指尖,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系统笑得直打滚:“宿主!他主动说等你!这可是‘单独相处好机会’升级版啊!你看他盯着你丝带的眼神,都快黏上去了!”

她慌忙别开脸,盯着地上被雾打湿的草叶:“不、不用了!我也不是总找你……就是偶尔有事。”话虽这么说,脚步却慢了些,连风里裹着的柳丝香,都混着食盒里飘出的枣泥甜,让人心里发暖。裴瑾珩走在外侧,刻意把靠近路边杂草的一侧让给她,偶尔有低垂的柳枝挡路,他会抬手轻轻拨开,指尖偶尔擦过她的月白襦裙袖口,又飞快收回,只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风卷着柳丝梢,轻轻扫过舒南枝的肩头,她慌忙往旁边躲了躲,指尖还在无意识绞着帕子——松墨香混着晨露的清润,倒让人心神安定了些。裴瑾珩瞧着她躲躲闪闪的模样,没再执着于“等不等”的话题,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是,你是郡主,寻常事务自有属官打理,确实不必总寻我。”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回她腕间缠着的银白丝带,“不过安置棚那边,我往后每日辰时都会去查工期,你若想看看流民的安置情况,那个时辰去,倒能顺路。”

“顺、顺路?”舒南枝猛地抬头,眼尾都带着点亮,又赶紧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草叶,“我、我也不是特意要去……就是偶尔得去瞧瞧属官办得好不好,免得父皇说我偷懒。”

系统在心里笑得直拍腿:“宿主!‘偶尔’等于‘天天想去’是吧!还找借口说怕父皇说,你明明是怕见不着裴侍郎!”

舒南枝在心里把系统骂了句“多嘴”,却忍不住偷偷抬眼瞄裴瑾珩——他正望着不远处的安置棚方向,晨光刚刺破晨雾,落在他侧脸轮廓上,连下颌线都显得软了些。她忽然想起梦里他袖口沾着木屑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昨日……也去安置棚了吗?我听属官说,棚子的木料都是你亲自挑的?”

“嗯,”裴瑾珩转头看她,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寻常事,“流民多是老人孩子,木料得挑结实些的,免得往后漏雨。昨日挑了大半天,倒沾了满手木屑。”他抬了抬右手,指节上果然还留着点浅褐色的印子,像是没洗干净的木屑痕,在晨光里看得格外清楚。

舒南枝的目光一下子就黏在他指节上,心里忽然有点慌——原来梦里的细节,竟跟现实差不离。她慌忙移开眼,攥着食盒的手又紧了紧,小声说:“那、那你也该顾着点自己,别总操心这些,累着了可怎么好。”话出口才觉不妥,赶紧补充,“我是说,你要是累倒了,户部没人对接安置棚的事,又要耽误工期了。”

裴瑾珩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温些:“知道了。往后会顾着些,不让郡主担心……耽误工期。”

最后那四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颗小石子投进舒南枝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攥着食盒的手都有点发颤,连晨雾散后的风里,枣泥香都更浓了些。可没等她再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二哥舒南珣带着调笑的声音,老远就飘过来:“南枝!你这食盒拎一路,丝带都快被你攥变形了,莫不是特意给某些人送的?”

舒南枝手一抖,食盒提手差点从手里滑出去,指尖慌忙扣紧丝带——银白的兰草纹被攥得发皱,连带着食盒里飘出的枣泥香都乱了些。她下意识把食盒往身后藏了藏,耳尖的红又深了几分,抬头就见大哥舒南绪走在前面,青灰色长衫下摆扫过沾露的草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墨玉佩,目光先落在裴瑾珩身上,那眼神虽平静,却带着点不动声色的审视,随即又扫过她攥得发白的指节,没说话,只轻轻咳了一声。

那声咳嗽轻得像晨露落进草里,可舒南枝却莫名觉得耳后一热——分明是大哥在提醒她“别失态”。系统的声音立刻在心里炸毛:“完了完了!‘护妹狂魔’组合来了!宿主你藏食盒的动作也太明显了,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给裴侍郎的是吧!”

“谁、谁藏了!”舒南枝在心里反驳,可身体却诚实地往二哥那边挪了挪。舒南珣早晃着布包凑过来,鼻子尖动了动,直接戳破她的小心思:“还说没藏?这枣泥香隔三步都能闻着,你昨晚熬夜做的吧?不然怎么大清早拎着就往安置棚跑,偏还遇上裴侍郎?”他说着,故意扯了扯她腕间的丝带,“哟,连丝带都要跟月白襦裙配,南枝你这心思,可别以为大哥和我瞧不出来。”

舒南枝伸手拍开他的手,脸都快红到衣领了:“二兄!我就是给老人们送点心,你别乱猜!”

大哥舒南绪这时才开口,声音比晨雾还凉些,却没对着舒南枝,只看向裴瑾珩:“裴侍郎今日来得早,是要去查木料?”他顿了顿,指尖的墨玉佩轻轻磕了下腰带,“安置棚的事,我和南珣今日也会盯着,木料的成色、匠人的工期,我们兄妹能处理,不劳裴侍郎多跑。”

这话听着是客气,可话里的“界限感”却明明白白。裴瑾珩自然听出来了,他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温和,却特意把话题往公务上引:“舒大人说的是。只是昨日盘查粮草时,发现有两袋粟米受潮,需跟匠人确认棚内储物架的高度,免得后续补给出问题——本想跟郡主说一声,正好在路上遇见了。”

他说着,目光轻轻扫过舒南枝藏在身后的食盒,没再多看,只转向大哥:“若舒大人和二公子今日盯着,那我便先去粮仓换受潮的粟米,晚些再把清单送过来。”

舒南珣立刻接话,伸手把舒南枝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这才对嘛!裴侍郎忙正事要紧,南枝这边有我呢,保管不让她‘耽误’你换粟米。”说着,还冲裴瑾珩挤了挤眼,那模样活像护着自家白菜的“显眼包”。

舒南枝被二哥拽得一个趔趄,慌忙稳住身形,偷偷抬眼瞧裴瑾珩——他正望着粮仓的方向,石青长衫的袖口被风掀起点边角,腕间银镯泛着淡光,倒没露出半分不悦,只在转身前,轻轻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藏在身后的食盒上,又很快移开,声音轻得像风:“郡主若有需要,让属官传信去户部便好。”

等裴瑾珩的身影走远了,舒南枝才松了口气,伸手捶了二哥一下:“二兄!你刚才说什么呢!”

舒南绪却没笑,只看着她手里的食盒,语气缓了些:“往后要送点心,让丫鬟跑腿便是,不必自己跑一趟。”他顿了顿,又补充,“裴侍郎是户部官员,你们往来,还是多谈公务为好。”

舒南枝攥着丝带的手紧了紧,小声“嗯”了一声,可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刚才裴瑾珩看过来的那一眼——分明是瞧见她藏食盒了,却没点破,倒比二哥的调侃,更让她心里发暖。系统又在心里嘀咕:“宿主,大哥这是明着护你呢!不过裴侍郎刚才那眼神,也太温柔了吧,他肯定没生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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