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撕的不是裙摆,是道轮回契
第七日的晨光裹着霜意渗进“颜素”工坊的玻璃窗时,苏轻颜是被腕间的钝痛惊醒的。
她蜷在工作台后的沙发里,袖口滑下去一截,露出青紫色的淤痕——那是昨夜复刻游丝引魂绣时,被绷线勒了整整三个时辰的印记。
更疼的是太阳穴,井底的寒光还在梦里刺着,冰锥般的水漫过鼻尖时的窒息感,比三年前巴黎地窖那口老井更真实。
“阿九。”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黑猫从婚纱裙摆后钻出来,尾巴尖沾着线头,却没像往常那样跳上她膝头,而是蹲在窗台上,金瞳紧紧盯着墙角那只上了锁的檀木匣。
苏轻颜掀开搭在身上的绣帕,帕子上还留着昨夜未干的金线锈粉。
她赤足踩过冰凉的地砖,木匣的铜锁“咔嗒”一声开了,最底下压着本泛旧的皮质笔记本,封皮烫金的“第七轮回备忘录”几个字被摩挲得发暗。
最后一页纸角卷着,沈知微的字迹力透纸背:“承运者死,则轮止;见证者逃,则局崩。”
手机在工作台震动,提示音惊得阿九炸了毛。
苏轻颜拿起来,国际设计新锐奖三强名单的推送占满屏幕,她的名字和“江砚”两个字并列第一,决赛主题是“对立共生”。
指腹擦过屏幕上江砚的照片——海归设计师,媒体总爱用“温柔刀”形容他的设计风格,此刻照片里他正垂眸轻笑,眼尾那颗泪痣和苏清欢有七分像。
“因果轮。”她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念出这三个字,呼吸在冷玻璃上凝成白雾,“你连棋子都懒得换个模样。”
敲门声响起时,阿九的尾巴突然绷成弓弦。
苏轻颜把备忘录塞进匣底锁好,转身时已换了副清浅笑意。
推开门,江砚抱着个乌木锦盒站在晨雾里,大衣肩头沾着薄霜,“苏小姐,我在佛罗伦萨古董市集寻到件东西。”
锦盒打开的瞬间,一抹幽蓝撞进苏轻颜眼底。
那是枚雕着缠枝鸾鸟的蓝宝石扣,纹路流转的弧度,和她母亲当年绣的“栖鸾图”里凤凰尾羽的走势分毫不差。
“栖鸾”是苏家嫡女的传世绣样,十年前苏清欢放火烧绣楼时,最后一幅原稿跟着她母亲的牌位一起化成了灰。
“苏小姐在看什么?”江砚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绸,他微微倾身,目光准确落在她袖口露出的半枚玉扣边缘,“我总觉得,我们都是被时代抛下的人。不如携手......”
“重新定义规则。”苏轻颜替他说完,指尖虚虚碰了碰那枚蓝扣,“江先生的诚意,我收了。”
当夜,工坊的台灯调到最暗。
苏轻颜捏着母亲留下的银绣针,针尖悬在蓝扣上方半寸。
那是根浸过二十四种草药的老针,当年她母亲用它试过无数块贡缎——真正的古物会让针尾轻颤,像活物在呼吸。
针尖落下的刹那,银绣针突然剧烈震颤,几乎从她指间挣脱。
苏轻颜瞳孔骤缩,蓝扣表面浮起极淡的金色纹路,是因果轮的阵脚!
她猛地把蓝扣按在工作台,指腹被棱角硌得生疼——这哪是合作信物,分明是锚点,用来锁住她即将松动的心防。
次日发布会现场,镁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苏轻颜站在T台中央,背后是巨幅设计手稿:白缎与黑丝交织成双面长裙,正面是金线绣的密探令牌,反面是蓝扣轮廓的暗纹。
“我的决赛作品叫‘双生之痛’。”她对着镜头微笑,眼尾泪痣在灯光下艳得惊心,“对立的从来不是命运,是人心。”
记者举着话筒挤到前排:“苏小姐是否考虑赛后与江先生共赴米兰?”
“当然。”她话音未落,余光瞥见玻璃门外闪过一道黑影。
雨幕里,凌澈撑着黑伞站在台阶下,西装裤脚沾着水痕,手中捏着份泛黄的文件——是三年前《烬蝶》系列的评审记录原件,他指节白得几乎透明。
当晚,阿九突然从窗台上扑下来,利爪“刺啦”一声划破江砚送来的布料样本。
苏轻颜弯腰去捡碎布,一截极细的银线从夹层里滑落,在落地灯的光里泛着冷光。
她捏起银线对着灯光,纹路竟和影七刺客袖口的暗纹完全吻合——那是凌澈培养的暗卫,只听命于他的死士。
“温柔也是杀局。”她把银线缠在指尖,轻笑里浸着冰碴。
决赛前夜的工坊飘着松烟墨的味道。
苏轻颜跪在绣绷前,金线在她指间穿梭如蝶。
七根朱砂金针浸过巴黎地窖的归魂水,被她一根根埋进白缎的经纬线里。
阿Ken调试追光灯时突然问:“真要撕?”
“不撕碎别人的期待,怎看得清自己的路?”她头也不抬,最后一根金针没入裙腰,“阿Ken,明早的灯光,白缎那面要暖,黑丝那面要冷。”
凌晨三点,工坊的灯突然全灭了。
阿九的低嚎混着配电箱“滋啦”的电流声,苏轻颜摸出手机照亮,监控回放里,穿灰袍的身影在配电箱前站了三秒,拂尘扫过地面时,井状光影一闪而逝——和前世井底的阵图一模一样。
手机在此时震动,匿名邮件的附件是段模糊录音。
年轻的江砚跪在修道院废墟里,声音带着哭腔:“只要她愿意逃离,我就替她承受永劫......”
“逃离。”苏轻颜念出这个词,记忆突然翻涌。
那一世她穿着红嫁衣,主动跳进枯井,凌澈的嘶吼撞在井壁上:“苏轻颜你敢死我就陪你下地狱!”原来那不是破局,是她在等他赴约。
她伸手抚过裙摆的金线,触感像极了凌澈指尖的温度。
“这一次,我不再选命。”她对着黑暗轻声说,窗外暴雨砸在玻璃上,闪电照亮她眼里的光,“我选人。”
决赛当日清晨,苏轻颜抱着装着双面礼服的檀木匣踏入后台。
化妆镜前的灯光还没开,镜中模模糊糊映出道身影——江砚站在她身后,手里捏着半枚玉扣,和她腕间那半枚,正好拼成并蒂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