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美院门口的“望琛石”

几天不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近在咫尺,带来的冲击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委屈、思念、还有被她那句话刺伤的痛楚,瞬间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他努力维持的冰冷外壳。

他迅速低下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底可能泄露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相机包的背带,指节微微泛白。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林姩婷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那微微颤抖的睫毛,紧抿的唇线,还有攥得发白的手指,都像无声的控诉。

她压下心头的酸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带着一丝他熟悉的、哄人的调调。

“小粘人精,”她微微倾身,目光落在他低垂的发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躲了我三天,课业不忙?”

她的话语带着一丝调侃,试图打破僵局,但“小粘人精”这个专属昵称,却像一把钥匙,轻易就撬开了南宴琛努力封存的心防一角。

这个称呼承载了太多温暖的回忆,是她对他依恋的纵容标记。

此刻听到,非但没有让他放松,反而像往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提醒着他那份依恋曾经多么理所当然,而现在却被她亲手推远。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像染了朝霞的琉璃。

倔强的眼神直直撞进林姩婷带着温和探询的眸子里,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和浓浓的鼻音,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谁躲你了!还有,谁是小粘人精?不许这么叫我!我们没关系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强硬,试图掩盖内心的兵荒马乱。

吼完,又觉得气势不足,狠狠瞪了她一眼,抬腿就想绕过她离开。

他怕再多停留一秒,强装的冷漠就会在她面前土崩瓦解。

然而,林姩婷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

在他侧身欲走的瞬间,她看似随意地伸出了手,却不是阻拦,而是将一直握在右手的一个保温杯稳稳地递到了他面前。

杯身还带着她掌心残留的温热。

“拿着,”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照顾者的笃定,“早上看你发的朋友圈抱怨摄影棚空调太冷,手都冻僵了。给你热的,暖暖。”

南宴琛愣住了,身体僵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递到眼前的保温杯。

他确实在半小时前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配图是冰冷的摄影器材,文字是【冻成狗,手要废了。】——那只是他情绪低落时随手发泄的牢骚。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是被自己拉黑了吗?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林姩婷似乎读懂了他的疑问,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南宴琛,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朋友圈,就算屏蔽了我,苏雅阿姨也能看到?她很担心你,尤其是看到你说手冷。”

原来是妈妈……南宴琛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隐秘期待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被“监视”的羞恼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赌气般地别开脸,硬邦邦地说:“不用!我不冷!拿走!”

“哦?”林姩婷挑了挑眉,非但没收回手,反而上前半步,动作快得让南宴琛来不及反应。

她温热的手指猝不及防地包裹住了他放在身侧的、微凉的左手。

肌肤相触的刹那,一股强烈的电流仿佛从指尖瞬间窜遍南宴琛全身!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手背上那清晰得令人心悸的触感——她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温暖干燥,带着一点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此刻正牢牢地、不容抗拒地熨帖着他冰凉的手背。

那温暖是如此真实,如此霸道地穿透了他强装的冷漠盔甲。

“还说不冷?”林姩婷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的拇指甚至在他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像在确认温度,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手指都快冻成冰棍了。南宴琛,你什么时候学会对自己撒谎了?”

她的触碰和话语,像一把温柔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南宴琛极力压抑的情绪闸门。

那股熟悉的、独属于她的温暖气息将他包裹,连日来的委屈、伤心、被拉黑后的惶然不安,以及此刻被她轻易拆穿伪装的羞恼,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变得滚烫,一层浓重的水汽迅速弥漫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想把手抽回来,想继续维持那可怜的骄傲,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那只被她握着的手,贪婪地汲取着那份久违的、令人安心的暖意,甚至指尖还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不自觉地想要回握。

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那丢人的哽咽溢出来,可通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已经将他彻底出卖。

“你…你放开…”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的哭腔,听起来毫无威慑力,反而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林姩婷看着他强忍泪水的模样,心头那点因为被他拉黑而起的无奈和焦躁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心疼。

她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借着身高的优势,微微低下头,凑近他泛红的耳廓。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温柔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垂和颈侧敏感的肌肤:“放开?然后看着你把自己冻坏吗?南宴琛,你拉黑我,躲着我,跟我冷战了整整三天了。”

她顿了顿,感觉到掌心里那只微凉的手似乎轻轻瑟缩了一下。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纵容的无奈和一点点“委屈”的控诉,继续低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告诉我,我家的小哭包…这次到底打算罚我到什么时候?”

“小哭包”三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羽毛,轻轻落在了南宴琛摇摇欲坠的心房之上。

轰——!

那层辛苦维持的、名为“冷漠”和“没关系”的冰壳,在这包含了太多宠溺、无奈和亲昵的称呼下,瞬间分崩离析,碎得彻彻底底。

积攒了三天的所有情绪——从听到那句“有喜欢的人”时的天崩地裂,到拉黑后的惶恐不安和自我折磨,再到此刻被她堵在这里,手被她温暖地包裹着,听着她用最熟悉的语气叫他“小哭包”……

所有的防线彻底溃不成军。

一直强忍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控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他浅灰色的卫衣前襟,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低着头,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安静地流淌。

那是一种委屈到了极致,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的、无声的崩溃。

林姩婷看着眼前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的南宴琛,心口像是被浸满了柠檬汁的海绵堵住,又酸又涩。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松开了握着他手背的手。

就在南宴琛心头一空,以为她终于要放弃离开时,那只温热的手却并没有收回,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

熟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抚摸,带着她掌心的温度,穿过他柔软的发丝,温柔地落在头皮上。

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坚定。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充满了珍视与怜惜。

这久违的“摸摸头”,像带着魔力的咒语。

南宴琛的哭泣并没有立刻停止,但那种近乎绝望的颤抖却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了下来。

汹涌的泪水还在流,可紧绷的身体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不自觉地微微前倾,额头几乎要抵上她风衣的衣襟。

他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在风浪后疲惫地寻求着依靠。

林姩婷感受着他无声的依赖,眼底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持续着这个安抚的动作,任由他在自己掌心下无声地宣泄着积压的情绪。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槐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过了许久,南宴琛的抽泣声才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偶尔控制不住的、小小的哽咽。

他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她,只是用带着浓重鼻音、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带着孩子气的指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奶茶…是冷的…根本…根本不暖手…”

林姩婷抚摸他发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在她眼底漾开,如同春冰乍破。

她没有拆穿他这拙劣的、试图找回一点点场子的借口,更没有提自己递过去的是热饮保温杯而非奶茶。

“嗯,是我没选好。” 她顺着他的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纵容,带着一丝哄诱,“那…明天换热的?或者,你喜欢的那家新出的芋泥波波?不加糖,加双份波波?”

南宴琛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通红的耳尖暴露在阳光下,像两颗熟透的樱桃。

攥着相机包带子的手,却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松开,无力地垂在了身侧。

林姩婷看着他这副“身体比嘴巴诚实一百倍”的模样,心中那点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知道,最坚硬的冰层,已经开始融化了。

哄回这只委屈炸毛的小猫,虽然前路漫漫,但至少,她找到了撬开他心门的缝隙。

她最后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感受着他细微的、不再抗拒的回应,然后收回了手。

“好了,小哭包,”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坚定,“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下午还有课吧?快去吃饭。”

她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给他留出整理情绪的空间。

目光却依旧温和地落在他低垂的发顶。

南宴琛在原地僵立了几秒,才像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看也没再看她一眼,低着头,脚步有些踉跄地、飞快地朝着食堂的方向冲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却又比来时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无所适从的羞赧。

林姩婷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消失在食堂门口的人流中,一直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发丝的柔软触感和手背冰凉的余韵。

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

她靠在粗糙的槐树树干上,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速写本和一支炭笔。

翻开新的一页,寥寥数笔,一个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发顶被一只大手温柔覆盖的男孩轮廓便跃然纸上。

笔触温柔而流畅。

在那速写的一角,她习惯性地写下日期,然后在旁边,用极小的字,添了一句只有她自己能看清的话:

【Day 3. 冰在融化。

小哭包还是心软。

计划推进:需更多‘糖衣炮弹’(草莓蛋糕已预订)。

终极目标:解锁名分。】

她合上速写本,抬头望向食堂的方向,眼底是势在必得的温柔光芒。

这场由她点燃、也必须由她扑灭的“小漂亮保卫战”,才刚刚开始。

而第一步,她已经成功踏入了他的警戒区。

祝大家七夕快乐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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