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水天石的怒吼

第二十五章:水天石的怒吼

暴雨如注,砸在青石镇的屋檐上噼啪作响,仿佛要将这片依山傍水的小镇掀翻。镇子东头的祠堂里,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摇摇欲坠,映着满堂神色凝重的人。

水天石站在供桌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那块世代相传的青玉石牌。牌面上雕刻的江浪纹路被他的掌心焐得发烫,可他周身的寒气却像祠堂外的雨雾,冻得人不敢出声。

“说!”他猛地转过身,声音里裹着惊雷,“昨天夜里,是谁擅自开了西闸门?”

满堂的人齐刷刷低下头,唯有站在最前排的族老水伯公颤巍巍地抬了抬眼:“天石,你先消消气。眼下雨还没停,江水位涨得厉害,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堵缺口……”

“堵?”水天石猛地将玉牌拍在供桌上,烛火剧烈晃动,将他脸上的怒容拉得忽明忽暗,“现在堵?西闸门的千斤闸被人用撬棍别住,闸门缝里的防水棉全被割烂了!等你们想起堵的时候,江水早就漫进祠堂了!”

人群里传来一阵细碎的抽气声。青石镇依江而建,西闸门是镇子的命门,一旦溃堤,半个镇子都会被淹。往年汛期,别说开闸,就连靠近闸门的孩子都会被长辈厉声喝止。

“我问第三遍,”水天石的目光扫过众人,像淬了冰的刀子,“是谁干的?”

站在角落的水生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泥水顺着他的裤腿往下淌。“叔……是我……”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埋在地上不敢抬头。

水天石的瞳孔骤然收缩。水生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平日里老实巴交,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叨半天,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你?”水天石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水生,你告诉我,为什么?”

水生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带着哭腔道:“我……我爹病了,郎中说要一味只有江对岸石洞里才有的‘水息草’……昨天夜里雨小了些,我想着开闸划小船过去,很快就回来……谁知道……谁知道划到江心,浪突然大了起来,船差点翻了,我只顾着保命,忘了关闸门……等我划回来,闸门已经被江水冲得关不严了……”

“糊涂!”水天石一脚踹在旁边的柱子上,震得供桌上的香炉都跳了起来,“你爹的命是命,全镇人的命就不是命了?江对岸的石洞在汛期就是鬼门关,别说找药,你能活着回来就是侥幸!你知不知道现在西闸门每多漏一分钟水,下游的低洼处就多一分被淹的风险?那些住草房的人家,墙泡在水里半天就塌了!”

水生趴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我……我当时急疯了,我娘跪在地上求我,说我爹要是撑不过今晚……我就……我就什么都没想……”

“急就能犯法?急就能拿大伙的安危当赌注?”水天石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沙哑,他指着祠堂门口的匾额,“那上面写的‘守望相助’四个字,你是瞎了还是忘了?咱们水家祖上定下的规矩,汛期严禁私开闸门,违者逐出宗族,你当是说着玩的?”

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有人面露不忍,有人却点头附和。站在水伯公旁边的水三叔忍不住开口:“天石,水生也是一片孝心,他爹的病确实重……要不,这次就先罚他去修补闸门,让他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水天石猛地转头瞪向他,“等他立功的时候,要是谁家的房子塌了,要是谁家的孩子被冲走了,你去替他赔命?三叔,你忘了二十年前那场大水?就是因为有人私开闸门泄洪,结果下游三个村子被淹,死了多少人?祖宗的规矩能破吗?”

水三叔被问得哑口无言,悻悻地低下了头。水伯公叹了口气,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天石,规矩不能破,但也得念着香火情。水生年轻不懂事,他爹又是族里的老木匠,往年修闸门全靠他爹手艺。依我看,先让他带着家里人去西闸门守着,用沙袋堵缺口,等雨停了再修闸门。至于处罚,等汛情过了,全族再商量着定夺,如何?”

水天石盯着烛火沉默了片刻,胸口剧烈起伏。祠堂外的雨声更大了,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喊“水漫过堤岸了”,惊惶的声音顺着门缝钻进来,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心上。

“就按伯公说的办。”他终于开口,声音里的怒火稍稍压下去一些,却多了几分沉重,“水生,你现在就带着你家里能动弹的人去西闸门,拿上所有能用的沙袋,堵不住缺口,你就别活着回来见我。”

水生连滚带爬地应着“是”,踉跄着冲出祠堂,泥水溅了满身也顾不上擦。

水天石转向众人,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他人,男丁跟着我去加固东堤,妇女去通知低洼处的人家赶紧往祠堂转移,老人孩子先在祠堂里搭临时铺位。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之前的压抑被一股紧迫感取代,纷纷转身往外走。

祠堂里很快只剩下水天石和水伯公。烛火终于稳定下来,映着供桌上的牌位,仿佛列祖列宗都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天石,”水伯公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别太动气,你是族长,得稳住。”

水天石深吸一口气,雨水的腥气混着香烛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伯公,我不是气水生,我是气我们自己。”他望着门外的雨幕,声音里带着疲惫,“这几年太平日子过久了,好多人都忘了大水的厉害。规矩立在那儿,可人心要是散了,再严的规矩也挡不住灾祸。”

水伯公叹了口气:“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没个急难的时候?只是这汛期的忌讳,真得再好好跟年轻人说道说道。”

“等雨停了,我就请族里的老人来讲讲二十年前的事。”水天石拿起供桌上的玉牌,紧紧握在手里,“我要让所有人都记着,这江水里藏着多少人命,这闸门上压着多少责任。谁要是再敢拿大伙的安危当儿戏,就算是亲儿子,我也绝不轻饶。”

话音刚落,祠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水三叔浑身湿透地冲进来:“不好了!西闸门的木桩被水泡松了,塌了一块!水已经漫进西街了!”

水天石眼神一凛,转身就往外走,声音在雨幕中掷地有声:“拿家伙!跟我去堵!今天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水过了祠堂!”

他的身影消失在滂沱大雨中,留下祠堂里摇曳的烛火,映着牌位上模糊的字迹,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场人与洪水的较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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