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庆功宴的喧嚣持续到深夜,哪吒被秦蓝几人架着走出饭店时,脚步虚浮,满脸通红。酒精像潮水般冲垮了他强装的平静,一路上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着“凭什么”“又缺席”,惹得队友们面面相觑。
打开家门,玄关的灯没开,只有客厅沙发旁亮着一盏小夜灯——敖玥居然回来了,正蜷缩在沙发上打盹,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听见开门声,她猛地惊醒,揉着眼睛起身:“你回来了?”
哪吒一把甩开秦蓝的手,踉跄着冲进客厅,酒精烧得他眼睛发红,积压的怒火瞬间喷薄而出:“你还知道回来?!”他声音嘶哑,带着酒后的狂躁,“比赛赢了!拿冠军了!你看见了吗?没有你辅助,我照样能赢!”
敖玥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扶他:“哪吒,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别碰我!”哪吒猛地挥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撞到沙发扶手,“你不是忙吗?不是要封闭集训吗?回来干什么?看我笑话?还是又想跟我说‘对不起’?”他指着门口,语气尖锐,“我告诉你,你的对不起我听够了!我不需要!”
“我提前结束集训赶回来的,想给你惊喜……”敖玥的声音带着委屈,眼眶渐渐泛红。
“惊喜?”哪吒嗤笑一声,脚步晃得更厉害,“你的惊喜就是一次次让我等!让我失望!蓝欣产检你不在,我生日你不在,周末陪我你飞外地,连我盼了好几年的比赛,你还是不在!”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敖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这个家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秦蓝想上前劝架,被陆屿拉住了,几人默契地悄悄退到门口,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哪吒的怒吼和敖玥压抑的抽泣声。哪吒指着茶几上放着的冠军奖杯,声音陡然拔高:“看见没?冠军!没有你,我照样能拿到!你那破工作比什么都重要,你跟工作过去啊!”
敖玥咬着唇,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想说什么,却被他的怒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看着眼前这个醉醺醺、满眼怨怼的爱人,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不是故意的,可所有的解释,在他一次次落空的期待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哪吒吼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体一软,顺着沙发滑坐在地上。他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一次……就一次……”
敖玥蹲下身,轻轻伸出手,犹豫了很久,才轻轻落在他的背上。夜色里,只有他酒后的呜咽和她无声的眼泪,在寂静的房间里蔓延开来。
沉默蔓延的裂痕
哪吒醉酒后的怒吼像一道分水岭,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
第二天清晨,哪吒在头痛中醒来,客厅里早已没了敖玥的身影,只有茶几上放着醒酒汤和温水,杯底压着一张便签:“汤热一下再喝,我去公司了。”字迹工整,却透着疏离。他盯着便签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其揉成了一团,心里的火气未消,在寂静的房间里蔓延开来。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的空气像结了冰。敖玥依旧早出晚归,只是不再主动分享工作的琐事,也不再缠着哪吒说亲昵的话。她会做好饭菜留给他,却总是等不到他回来就先累得睡去;哪吒下班回家,看着餐桌上微凉的饭菜,想开口说些什么,对上敖玥疲惫又带着防备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曾经窝在沙发上一起追剧、开黑的夜晚,变成了各自抱着手机沉默的尴尬。敖玥的手机依旧24小时不离身,只是接到工作电话时,会下意识走到阳台,压低声音交谈;哪吒则常常对着游戏界面发呆,手指悬在“邀请组队”的按钮上,最终还是默默关掉了游戏。
蓝欣察觉到了不对劲,拉着林薇组了个局,想让两人缓和关系。饭桌上,蓝欣故意提起孕期趣事,林薇跟着打圆场,可哪吒和敖玥只是偶尔附和两句,目光很少交汇。中途敖玥接到客户电话,起身道歉要去处理,哪吒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晦暗不明。
“你就不能多体谅她一点?她也不是故意的。”蓝欣忍不住开口。
哪吒放下酒杯,语气带着自嘲:“体谅?我体谅她工作忙,体谅她身不由己,可谁体谅我?我等了一次又一次,盼了一回又一回,最后只剩下失望。”
敖玥回来时,刚好听到这话,脚步顿在门口,脸色瞬间苍白。她没再走进包厢,只是发了条消息给蓝欣:“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替我跟哪吒说声抱歉。”
那天晚上,敖玥没回家。哪吒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直到凌晨才收到她的消息:“我在公司附近开了酒店,太晚了就不回去了。”他盯着屏幕,手指在输入框敲了又删,最终只回复了一个“嗯”。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冰冷的沙发上。哪吒忽然发现,他们之间好像已经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墙的这边是他积攒的委屈,墙的那边是她被工作填满的生活。那些曾经亲密无间的瞬间,那些说过的约定,都在一次次的缺席和沉默里,碎成了无法拼凑的片段,而一道清晰的裂痕,正顺着墙根,悄悄蔓延。
裂痕一旦出现,便会在不经意间被琐事拉扯得越来越宽。
敖玥开始频繁地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美其名曰“节省通勤时间”,实则是在逃避家里凝滞的空气。偶尔回家取换洗衣物,两人也只是简单寒暄两句,像合租的室友般客气又疏离。她买的情侣马克杯,渐渐只剩哪吒一个人在用;沙发上曾经堆着的双人毛毯,如今孤零零地卷在角落。
哪吒的生活也悄然改变。他不再刻意等敖玥回家吃饭,常常和秦蓝几人出去打球、聚餐,回来时总能闻到家里残留的、不属于敖玥的烟火气——那是他自己煮的泡面味道。以前他总嫌敖玥加班晚,现在却习惯了对着漆黑的卧室发呆,连她晚归的脚步声,都觉得陌生。
一次台风天,敖玥加班到深夜,走出公司才发现雨下得瓢泼,打不到车也联系不上代驾。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哪吒的电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哪吒平淡的声音:“我已经睡了,你叫个酒店住下吧,安全。”没等她回应,电话就被挂断了。敖玥站在雨幕里,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凉,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落,她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第二天敖玥感冒了,拖着病体去公司,却在工位上看到了一盒感冒药和一张便签。字迹是哪吒的,却只有简单几个字:“记得吃药。”没有关心,没有询问,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交代。她捏着便签,心里五味杂陈,想发条消息说谢谢,最终还是放弃了。
蓝欣的预产期临近,沈然特意赶回来陪产,拉着哪吒和敖玥一起吃饭。饭桌上,沈然握着蓝欣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育儿计划,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哪吒看着他们,又看了眼坐在对面、正低头回复工作消息的敖玥,突然觉得心里空得厉害。
散场时,沈然悄悄拉着哪吒说:“玥儿那性子,工作起来就忘了自己,但她心里肯定有你。你们俩这样耗着,不是办法。”
哪吒苦笑一声:“我知道她忙,可我想要的,是能一起吃顿饭、聊聊天的陪伴,不是一个只会在手机里报平安的名字。”
这话刚好被转身的敖玥听到,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哪吒,眼神里翻涌着委屈和疲惫:“我努力工作,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你就不能再等等我?”
“等?”哪吒抬眼,眼底是藏不住的失望,“我等了多久了?从产检到生日,从周末到比赛,我等得够久了。敖玥,我怕再等下去,我们之间就只剩下‘等’这个字了。”
暴雨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砸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两人站在路边,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却像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曾经紧握的双手,如今连指尖的温度,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裂痕深处,曾经炽热的爱意,正一点点被冰冷的沉默浇熄。
无法重合的轨迹
蓝欣生产那天,敖玥和哪吒是前后脚赶到医院的。敖玥刚结束外地的项目谈判,拖着行李箱直奔病房;哪吒则是接到沈然的电话,从球场上匆匆赶来,球衣上还沾着汗水。
病房里,蓝欣抱着新生儿笑得温柔,沈然在一旁忙前忙后,空气里满是新生的暖意。敖玥放下行李箱,凑过去看着宝宝柔软的小脸,语气不自觉放轻:“真可爱。”哪吒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说话,目光却落在她风尘仆仆的脸上。
沈然趁机打破沉默:“你们俩可算来了,玥儿刚回来吧?快坐,哪吒去帮我倒杯水。”
哪吒应了一声,转身走向茶水间。路过敖玥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开口。
等哪吒倒完水回来,敖玥正在接工作电话,语气干练又疏离:“方案我看过了,修改意见晚上发给你……对,明天上午开视频会。”挂了电话,她对上哪吒的视线,下意识避开,轻声说了句:“我明天还要远程开会,今晚得回公司整理资料。”
“不用回公司了。”哪吒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我帮你把东西收拾好了,放在玄关。你要是住酒店方便,就先住着吧。”
敖玥愣住了,手指攥紧了行李箱拉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哪吒移开目光,看向病床上的蓝欣,“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累的。你忙着你的工作,我过着我的生活,凑在一起反而互相折磨。”
蓝欣和沈然对视一眼,刚想开口劝说,就被哪吒用眼神制止了。
“我不是要跟你吵架。”哪吒转头看向敖玥,眼底没有了从前的怒火,只剩一片疲惫,“我只是想明白了,你要的是能全身心投入的事业,我要的是能踏实相伴的日子。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硬凑在一起,只会让彼此更失望。”
敖玥的眼眶瞬间红了,喉咙发紧:“就因为我没陪你比赛?没陪你过生日?我可以改的,哪吒,我可以平衡工作和生活的……”
“不是因为哪一件事。”哪吒打断她,“是无数件事,是一次次落空的约定,是越来越长的沉默,是我们早就不在一条轨道上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这是家里的钥匙,你要是想回去拿东西,随时可以。”
说完,他没再看敖玥,转身对蓝欣说了句“好好休息”,就径直走出了病房。脚步声渐渐远去,敖玥看着柜子上的钥匙,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新生儿恬静的睡颜上,也落在敖玥颤抖的肩膀上。她曾经以为,只要努力工作,就能给彼此更好的未来,却忘了爱情最需要的不是遥远的承诺,而是当下的陪伴。
如今,钥匙还在,家还在,可那个等她回家的人,却好像再也不会站在门口,笑着说一句“你回来了”。两条曾经紧紧相依的轨迹,终究还是在忙碌与等待中,渐行渐远,再也无法重合。
逃离的决定
哪吒走出医院后,没有回家,径直去了自己的工作室。推开玻璃门,平日里热闹的空间此刻空无一人,器材安静地立在角落,墙上还贴着他们夺冠的合照,照片里的自己笑得张扬,身边却少了那个该在的身影。
他走到靠窗的沙发坐下,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愣。敖玥在病房里泛红的眼眶、沈然欲言又止的神情、蓝欣抱着孩子的温柔模样,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打转。心里不是没有不舍,可那些积攒的失望像潮水,早已漫过了仅存的暖意。他知道,再待下去,只会陷入无尽的拉扯,与其互相消耗,不如暂时逃离。
这一坐,就是一整天。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工作室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是敖玥去年送他的,上面印着他们的卡通形象。
直到夜色彻底笼罩城市,哪吒才缓缓拿出手机,拨通了大哥的电话。“哥,”他的声音带着长时间沉默后的沙哑,“我想把工作室交给你接管一段时间。”
电话那头的大哥愣了一下,随即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跟敖玥闹矛盾了?”
“没什么,就是想出去走走,清静清静。”哪吒避开了具体缘由,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客户那边的单子你帮我对接一下,员工的事也麻烦你多盯着。我已经订了明天飞国外的机票,大概走一两个月。”
大哥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决定的事劝不动,只能叹气应下:“行,这边交给我,你自己注意安全。想通了就回来,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哪吒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翻开抽屉,里面放着他和敖玥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两人笑得眉眼弯弯,敖玥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上,亲昵又甜蜜。他指尖轻轻划过照片里敖玥的笑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合上抽屉,将照片藏在了最深处。
收拾行李时,他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常用的物品,没有带走任何与敖玥相关的东西。走到玄关,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家,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熄灭,就像他们之间忽明忽暗的感情。哪吒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敖玥发了条消息:“我出去散心了,不用找我。工作室的事我哥会接手,你照顾好自己。”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塞进兜里。晚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哪吒抬头望向夜空,心里忽然松了口气——或许离开,才是眼下唯一能让彼此都喘息的方式。
办公室里的争执
敖光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时,沈曼正低头审阅文件,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骤然停住。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份业绩报表重重拍在桌上,语气里满是怒火:“你到底是几个意思?玥儿这段时间在公司被打压得还不够吗?”
沈曼抬眼,妆容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敖玥是公司项目负责人,我对她的要求,和对其他员工没有区别。”
“没有区别?”敖光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之前的外地项目,明明是她谈成的,功劳却被你分给了新人;这次封闭集训,明明可以调派其他人,你偏要把所有压力都压在她身上,逼得她连家都快回不去了!”他盯着沈曼,眼神锐利,“沈曼,她是你女儿,不是你争权夺利的工具!这么打压她,你有意思吗?”
“我是在锻炼她。”沈曼放下钢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敖氏未来要靠她撑起来,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以后怎么担大任?”
“锻炼?”敖光气得胸口起伏,“你这是在毁她!她和哪吒的感情都快被工作磨没了,哪吒现在直接出国散心了,你知不知道?”他话锋一转,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坚持,“丙儿在分公司做得好好的,能力也不差,你就不能让他调回总部接手部分工作,帮玥儿分担压力?”
“不行。”沈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态度没有丝毫松动,“丙儿性子太温和,不适合总部的高压环境。再说,敖氏的核心业务必须由敖家直系继承人亲自掌控,玥儿是长女,这是她的责任。”
“责任?”敖光被她的固执气笑了,“你所谓的责任,就是把女儿逼得众叛亲离吗?我告诉你沈曼,玥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或者和哪吒彻底散了,我绝不会饶你!”
沈曼握着钢笔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却依旧不肯退让:“我的决定不会改。敖玥要是真有本事,就该顶住压力证明自己;要是顶不住,也不配做敖家的继承人。”她重新低下头,翻开文件,摆明了送客的姿态,“这事不用再提了,你出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敖光看着她冷漠的侧脸,心里又气又无奈。他知道沈曼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摔门而去。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沈曼却再也无心看文件,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敖玥”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却终究还是被坚决取代。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