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色的轿车在雨幕中驶入一栋豪华别墅的车库。
李洧一浑身湿透，面无表情地下了车，径直走向屋内，留下林夕独自撑着伞。
林夕快步跟上，在玄关处伸手想去接他湿漉漉的外套：
“洧一，把外套给我吧，别着凉了。”
李洧一猛地挥开她的手，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抗拒。
湿外套沉重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林夕，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药呢？能救她的特效药，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拿到？！”
林夕被他眼中的寒意刺得后退了半步，但随即稳住心神。
她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高脚杯中摇曳。
她转过身，倚着酒柜，戏谑地看着李洧一，眼神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和一丝被忽视的怨毒。
“这么着急？”
她轻啜一口红酒，语气慢条斯理，
“看来你还真是旧情难忘啊。”
她放下酒杯，缓缓走近他，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冰冷的胸膛：
“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很为难啊…我都开始考虑，那支好不容易才联系上的、天价的实验性特效药，到底还要不要给她用了…”
话音未落，李洧一猛地暴起！
他如同被激怒的猎豹，瞬间掐住林夕的脖子，将她狠狠按在冰冷的酒柜上！
玻璃柜门发出剧烈的震颤声！他的眼睛因为暴怒和绝望而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
“林夕！”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你听好了！如果她死了！如果那支药最终没有用到她身上！我保证！你会比她先死！我说到做到！”
林夕被他掐得呼吸困难，脸色涨红，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实的恐惧。
她艰难地挣扎着，拍打着他的手臂。
李洧一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几秒钟后，他才猛地松开手，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
林夕瘫软地顺着酒柜滑落，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脖子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
她抬头看着李洧一摔门而去的背影，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屈辱、不甘和深深的失落。
“为什么…李洧一…”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破碎，
“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我…爱我一点点…”
————
病房里，项晓也赶来了。
她带来了一堆零食和一本崭新的旅游画册，刻意营造着轻松的氛围。
杨梓程正手舞足蹈地指着画册上冰岛的极光照片：
“蓝蓝！你看！等你好点了！咱们必须去这儿！
李陌！项晓！咱们一起！去看世界上最美的星空！
到时候让李洧一那小子…呃…”
他猛地刹住车，意识到说错了话，尴尬地挠挠头。
项晓立刻瞪了他一眼，赶紧接话：
“对！就咱们四个去！咱们晚上就躺在冰原上，看极光跳舞！”
你靠在床头，微笑着看着他们努力地插科打诨，试图用欢声笑语驱散病房里的阴霾。
你配合地点着头，眼神明亮：
“好啊，一定要去。说定了。”
你的笑容很温暖，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他们都能察觉到、却谁也不忍心点破的了然和平静。
你好像知道，不会有那一天了。
李陌安静地坐在床边，默默地削着一个苹果。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你笑容背后那份诀别的意味，悄悄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你冰凉的手指。
她的掌心温暖而有力，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会好起来的。”
李陌的声音很低，却异常坚定，像是在对你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你回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听着项晓和杨梓程规划着那个注定无法实现的冰岛之旅。
两天后的深夜，剧烈的疼痛毫无预兆地袭来，仿佛要将你的骨头碾碎！
你蜷缩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抑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蓝蓝！蓝蓝你怎么了？！”
守夜的项晓第一个惊醒，扑到床边，惊慌失措地抱住你。
“疼…好疼…”
你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杨梓程和李陌也被惊醒。
杨梓程吓得脸色发白，慌不择路地冲出病房，声音带着哭腔大喊：
“医生！医生！！！”
李陌冲到床的另一边，紧紧抓住你乱抓的手，眼圈瞬间红了，但她极力保持着镇定，声音却泄露了一丝颤抖：
“蓝蓝！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了！”
就在这时，你猛地一阵剧烈咳嗽，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项晓的肩膀和雪白的床单！
那抹刺目的红，像一朵绝望绽放的花。
“血！吐血了！蓝蓝！”
项晓的声音彻底崩溃了，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拭你嘴角和下巴的血迹，却越擦越多，
“别怕！蓝蓝别怕！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医生和护士迅速赶来，病房里瞬间乱成一团。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又要被推进手术室了……
项晓死死抓着你的手，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不肯松开。
李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你眼中未消的遗憾，俯身靠近你。
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李陌的手，嘴唇微弱地翕动着，气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你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吐出微弱的气音：
“告诉…李洧一…我…原谅他了…”
李陌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抬起头，看着你苍白却带着释然笑意的脸，眼眶灼热。
她紧紧回握你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要你从手术室出来，自己亲口告诉他。”
你看着她，只是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纯净而疲惫，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你被快速推向手术室。
经过走廊时，你努力抬起沉重的手臂，朝着身后那三个哭成泪人却强撑着给你鼓励的身影，轻轻地挥了挥手。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关闭，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门外，杨梓程终于支撑不住，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起来。
李陌站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只有紧紧抿住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的情绪，她抬手，极其快速地抹去了眼角渗出的两行泪水。
项晓看着紧闭的大门，再也忍不住，跑到角落的洗手间，关上门，压抑的痛哭声隐隐传来。
手术室内，无影灯刺眼地亮着。
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医生的表情凝重而专注。
然而，你的生命体征却在急剧下降。监测仪上的曲线变得紊乱而微弱。
巨大的疼痛似乎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漂浮感。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在濒临消失的边缘，你的眼前仿佛闪过一道温暖的白光。
时光倒流，景象变幻…
你看见了那个盛夏的操场，阳光炙热，蝉鸣聒噪。
那个穿着干净校服、身姿挺拔的少年——十八岁的李洧一，正朝着你跑来。
他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眼神明亮得像落满了星辰，嘴角带着一丝青涩却真挚的笑意，手里紧紧攥着两张电影票…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你只清晰地听到那句跨越了时光、穿透了生死屏障的邀请，带着少年独有的紧张和期待：
“蓝蓝…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吗？”
你的嘴角，在氧气面罩下，极其微弱地、满足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仿佛所有的痛苦、遗憾和不甘，都在这一刻，被那个盛夏的少年和他的笑容，彻底抚平。
你和他的18年，像幻灯片一样在你的脑海中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