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走的小家伙
把母狼和灰灰放在林场边缘时,夕阳正把林子染成暖橙色。母狼一出笼子就抖了抖毛,鼻尖贴着地面嗅了几圈,显然是认回了熟悉的气息,可灰灰却没跟着动——它扒着我的裤腿,小爪子勾着布料,脑袋一个劲往我手心蹭,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呜”声,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哀求。
我蹲下来,轻轻掰开它的爪子:“灰灰,这里是你的家呀,跟妈妈回去吧。”它却把头埋得更深,爪子又缠了上来,连尾巴都紧紧贴在我腿上,像是生怕我一转身就不见了。母狼在不远处停下,回头看了眼灰灰,喉咙里发出低唤,可灰灰只是抬了抬头,又立刻缩回我身边,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我心里又软又急。动物保护站的人说,野生狼崽本该跟着母狼学捕猎、认领地,再这样黏着我,迟早会失去野外生存的能力。我试着往后退了两步,灰灰立刻跟上来,小短腿跑得飞快,生怕跟丢,眼睛里满是慌神,看得我心头发酸。
母狼像是也没辙了,慢慢走过来,用鼻子蹭了蹭灰灰的耳朵,像是在劝。可灰灰只是往我身后躲了躲,还对着母狼轻轻龇了龇牙——不是敌意,更像是在“护着”我,不让母狼把它带走。母狼愣了一下,低头舔了舔灰灰的头顶,竟没再勉强,只是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托付的意思。
天快黑时,我还是没能把灰灰劝走。母狼在林子边徘徊了好几圈,最后看了眼灰灰,才一步三回头地钻进了树林——它大概是知道,这小家伙今晚是铁了心要跟着我了。
我抱着灰灰往管护站走,它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小脑袋靠在我肩膀上,连眼睛都慢慢闭上了,像是确定我不会丢下它,终于松了口气。回到屋里,我把它放在熟悉的纸箱里,刚要转身去热牛奶,它就“嗷呜”叫了一声,跳出来跟着我,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连厨房都要挤进来,小身子贴在我脚边。
“你这小家伙,”我无奈地笑了,把热好的牛奶倒进碗里,“就这么不想回山林吗?”它凑过来喝着奶,小尾巴轻轻晃着,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睛亮得像星星,仿佛在说“我想跟着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试着带灰灰去林子边,想让它跟着母狼走。母狼也很有耐心,每天都会在老地方等,有时候还会叼来一只肥肥的野兔,放在我面前——像是在“谢”我照顾灰灰,又像是在引诱灰灰跟它回去。可灰灰每次都只是闻闻野兔,然后就跑回我身边,连母狼要教它扒雪找食物,它都躲在我身后不肯动。
有一次,我故意躲在树后面,想让灰灰去找母狼。没一会儿就听见它慌慌张张的叫声,我探头一看,只见它围着树转圈,小尾巴夹在腿间,眼睛里满是害怕,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赶紧跑出去,它立刻扑进我怀里,紧紧贴着我,浑身都在抖。我抱着它,摸了摸它的头:“好了好了,我不躲了,不躲了。”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知道,把灰灰留在身边不是长久之计,可看着它那双依赖我的眼睛,我又狠不下心逼它走。父亲的巡山日志里写着:“每种生命都有自己的活法,别用你的想法去捆住它们。”可灰灰的活法,好像就是想跟着我。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每天带着灰灰去山林里转,教它认识能吃的野菜,看母狼怎么追捕野兔,让它慢慢熟悉山林的气息。刚开始,灰灰还是黏着我,可渐渐的,它会跟着母狼跑一小段路,会试着用小爪子扒开积雪找虫子,甚至有一次,还成功追到了一只小松鼠(当然,最后还是被我劝着放了)。
母狼看在眼里,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温和。有时候我巡山累了,坐在石头上休息,母狼会趴在不远处的树下守着,灰灰则会趴在我腿上睡觉,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我们三个身上,暖得让人不想动。
我慢慢明白,或许不用非要“选”——灰灰不用完全离开我,也不用完全离开山林。它可以白天跟着母狼学生存的本领,晚上回到管护站跟我待在一起;可以在山林里自由奔跑,也可以在我身边撒娇耍赖。
有天傍晚,灰灰跟着母狼在林子里跑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嘴角还沾着点草屑,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却一脸兴奋。它跑到我面前,叼着一根红红的野果子,放在我手心,然后蹭了蹭我的手,又转头看向山林——像是在跟我说“我去跟妈妈学本事了,现在回来陪你”。
我拿着野果子,摸了摸灰灰的头,又看了看远处林子里母狼的身影,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不是所有的离别都是必然,有些羁绊,能跨越“野生”与“陪伴”的界限,就像我和灰灰,就像这片林子和我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