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HE· 玉温剑烈两相宜

暮春的风裹着海棠花瓣,落在镇远侯府朱漆大门前的青石板上。刘鉴站在廊下,指尖捏着一卷刚校订完的《伤寒论》,目光落在院角那丛新抽芽的薄荷上——这是昨日从城外药圃移栽的,他想着等盛夏到来,制成薄荷糖送去将军府,那位总爱舞枪弄棒的吴小姐,定是喜欢的。

“世子,将军府的吴小姐来了!”管家福伯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匆匆从外院跑来,“还……还带着她那柄虎头枪,说要找您‘算账’呢!”

刘鉴握着书卷的手顿了顿,眼底先掠过一丝无奈,随即漾开温和笑意:“知道了,我去看看。”

他刚转过抄手游廊,就听见前院传来清脆又带着泼辣劲儿的女声,像裹了蜜的钢珠砸在玉盘上:“刘鉴!你给我出来!上回围猎说好帮我寻跑丢的雪狐,结果你倒好,转头就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我在林子里找了三天,脚都磨破了,你倒好,躲在侯府里看你的医书,当真是‘温润如玉’的世子爷,连句实话都没有!”

循声望去,庭院里立着个身着骑射装的少女。墨发高束成马尾,用红绸带系着,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扬,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身形比寻常闺阁女子高挑些,肩背挺得笔直,腰间悬着枚虎形玉佩,手里握着柄银亮的虎头枪,枪尖斜指地面,枪穗上的红缨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

正是镇国将军吴烈的独女,吴昭昭。

刘鉴走上前,先注意到她裙摆上沾着的泥土,还有露在靴筒外那截脚踝上淡淡的红痕——想来是真在林子里跑了不少路。他放缓声音,语气里满是歉意:“昭昭,抱歉。那日围猎后,祖母突然咳疾加重,我忙着照料,一时竟忘了与你知会一声。雪狐我已让人继续寻着,昨日还传回消息,说在西郊山谷见着了踪迹,本想今日去将军府告知你,没想到你倒先来了。”

吴昭昭本是满腔怒火,可看着刘鉴眼底真切的歉意,还有他袖口沾着的药渍——她知道刘鉴素爱钻研医术,府中长辈有恙,他定然是亲自熬药照料——到了嘴边的狠话竟咽了回去。可她素来泼辣惯了,不肯轻易服软,只哼了一声,把虎头枪往旁边侍卫手里一递,双手叉腰:“算你还有点良心。那今日你得陪我去西郊,若是找不着雪狐,我就把你那本宝贝医书拿去喂马!”

刘鉴失笑,点头应下:“好,都听你的。只是你刚从城外回来,怕是还没歇脚,不如先在府中用些点心,喝杯热茶,我们再出发?”

吴昭昭肚子确实饿了,也不扭捏,跟着刘鉴进了屋。丫鬟很快端上精致的点心,有她最爱的枣泥糕和杏仁酥。她拿起一块枣泥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还是你家厨房手艺好,我家厨子除了烤肉就是炖肉,吃多了都腻了。”

刘鉴端着茶杯,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底满是温柔。他与吴昭昭自幼相识,吴将军是他父亲的至交,两人总在一处玩耍。别家姑娘学女红、琴棋书画时,吴昭昭却跟着吴将军舞枪弄棒,骑射功夫连许多世家子弟都比不上。她性子泼辣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与京中那些娇柔做作的闺阁女子截然不同。

而刘鉴自小体弱,虽生在侯府,却不喜权谋争斗,反倒对医术情有独钟。两人一个喜静,一个爱动,性子看似截然相反,却偏偏格外投缘。吴昭昭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刘鉴倾诉;刘鉴研制出新的药方,也会第一时间与吴昭昭分享——哪怕她大多时候都听不懂,只知道点头说“厉害”。

吃过点心,两人带着几名侍卫,骑马往西郊而去。春日的西郊,草木繁盛,野花遍地,风吹过林梢,带着清新的草木香气。吴昭昭骑在马上,身姿矫健,时不时策马往前跑一段,又停下来等刘鉴。

刘鉴骑术虽不如吴昭昭,却也稳当,他慢慢跟在后面,看着吴昭昭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像只自由的小兽,心里觉得格外安宁。

“刘鉴,你快点!”吴昭昭勒住马,回头朝他喊道,脸上满是笑意,“再慢些,雪狐都跑远了!”

刘鉴加快速度,追上她:“别急,侍卫已经去前面探路了,我们慢慢走便是。”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吴昭昭眼神一凛,立刻拔出腰间的短剑,翻身下马:“有动静,我去看看。”

刘鉴也跟着下马,叮嘱道:“小心些。”

吴昭昭循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被困在陷阱里,前腿受了伤,正瑟瑟发抖。旁边还有两只灰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陷阱里的雪狐。

“是雪狐!”吴昭昭眼睛一亮,随即握紧短剑,朝着灰狼冲了过去。那两只灰狼见有人来,立刻龇牙咧嘴地扑了上来。吴昭昭身手敏捷,侧身避开灰狼的攻击,同时挥剑刺向其中一只灰狼的后腿。

灰狼吃痛,发出一声哀嚎,另一只灰狼见状,更加凶狠地扑了过来。吴昭昭一时不察,被灰狼撞得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突然飞来,精准地射中了那只灰狼的眼睛。

吴昭昭回头,只见刘鉴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把长弓,弓弦还在微微颤动。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此刻却眼神锐利,嘴角紧抿,竟有几分凌厉的气势。

“愣着干什么?”刘鉴喊道,“先把雪狐救上来!”

吴昭昭回过神,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陷阱里的雪狐抱了出来。那雪狐受了惊,却也知道眼前的人是来救它的,乖乖地窝在吴昭昭怀里,不再挣扎。

这时,侍卫们也赶了过来,将两只受伤的灰狼处理掉。刘鉴走到吴昭昭身边,先检查了她的手臂:“没受伤吧?”

吴昭昭摇摇头,献宝似的把雪狐递到他面前:“你看,找到它了!它的腿受伤了,你能治好它吗?”

刘鉴看着雪狐受伤的前腿,轻轻摸了摸,点头道:“只是皮外伤,我带了伤药,处理一下就好。”

他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伤药和绷带,小心翼翼地给雪狐包扎。吴昭昭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她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她从小就知道刘鉴好看,京中爱慕他的姑娘能从侯府排到城门口,可她以前只把他当哥哥,从未有过别的心思。可刚才看到他为了救她,毫不犹豫地射箭时,她心里竟泛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悸动。

“好了。”刘鉴包扎好雪狐的腿,抬头看向吴昭昭,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吴昭昭被他看得有些慌乱,连忙移开视线,假装去看怀里的雪狐:“嗯,谢谢你。”

刘鉴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却没有点破,只道:“我们先把雪狐送回府,再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它。”

苏锦凝点点头,抱着雪狐,跟在刘鉴身后,慢慢往回走。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温馨而宁静。

回到侯府,刘鉴让人找了个宽敞的笼子,铺上柔软的干草,将雪狐安置在里面。吴昭昭看着雪狐在笼子里慢慢舔舐伤口,心里松了口气,转头对刘鉴说:“今日谢谢你,不仅帮我找到了雪狐,还救了我。”

“我们之间,何须说谢。”刘鉴看着她,语气温柔,“天色不早了,我让侍卫送你回将军府吧。”

吴昭昭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刘鉴,明日……明日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去城外的醉仙楼吃饭,就当是谢你。”

刘鉴眼底笑意更深:“好,明日我去将军府接你。”

吴昭昭得到肯定的答复,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连忙起身告辞:“那我先走了,明日见。”

看着吴昭昭匆匆离去的背影,刘鉴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其实早就知道吴昭昭的心意,只是她性子直爽,却在感情上有些迟钝,一直没察觉自己的心思。而他,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向她表明心意。

第二日,刘鉴如约来到将军府。吴昭昭早已换上了一身新衣裳,淡粉色的襦裙,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头发也梳成了精致的双环髻,还簪了支珍珠钗。她见了刘鉴,脸上有些泛红,却还是故作镇定地说:“走吧,我们去醉仙楼。”

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有人认出了他们,小声议论着:“那不是镇远侯府的世子和将军府的小姐吗?两人站在一起,倒真是般配。”

吴昭昭听到议论声,耳根更红了,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刘鉴察觉到她的窘迫,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轻声说:“别在意旁人的眼光,我们只是去吃饭。”

吴昭昭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不自在。她从小到大,都是大大咧咧的,从未像现在这样在意别人的看法。

到了醉仙楼,刘鉴要了个二楼的雅间,点了吴昭昭爱吃的几道菜:烤羊腿、红烧鱼、还有她最爱的杏仁豆腐。菜很快就上齐了,吴昭昭拿起筷子,刚想夹一块烤羊腿,却想起自己今日穿的是襦裙,不方便大口吃肉,只好放慢速度,小口小口地吃着。

刘鉴看着她拘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吴昭昭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就是今天穿的裙子不方便,怕弄脏了。”

刘鉴闻言,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没关系,弄脏了我让人给你送回去洗。你平时怎么吃,现在就怎么吃,不用拘谨。”

吴昭昭接过帕子,心里暖暖的,也不再在意,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刘鉴坐在一旁,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听她讲在将军府的趣事——比如昨天她教府里的小丫鬟骑马,结果小丫鬟吓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还好她反应快,及时扶住了;又比如她父亲吴将军最近在教她新的枪法,她练了好几天,终于学会了。

刘鉴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回应,偶尔还会给她提些建议。两人聊得正开心时,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锦缎衣裳的公子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进来,语气傲慢地说:“这不是刘世子吗?怎么有空在这里吃饭?这位是……将军府的吴小姐吧?听说吴小姐骑射功夫了得,不如跟我比试一下?若是你赢了,我就把这柄玉如意送给你;若是你输了,就陪我喝一杯酒,如何?”

吴昭昭抬头一看,认出这人是吏部尚书的儿子李博文。此人平日里仗着父亲的权势,在京中横行霸道,经常欺负百姓,她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此刻见他故意挑衅,吴昭昭立刻放下筷子,站起身,眼神锐利地看着他:“李博文,我凭什么跟你比试?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陪你喝酒?”

李博文没想到吴昭昭这么不给面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吴昭昭,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好心跟你比试,你还不领情?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跟我比试,要么就乖乖陪我喝酒,否则,你别想出这个雅间的门!”

“你敢!”吴昭昭握紧拳头,就要上前跟李博文理论。

刘鉴连忙拉住她,对着李博文冷声道:“李公子,这里是醉仙楼,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昭昭是我的朋友,你若是敢对她无礼,休怪我不客气。”

李博文看着刘鉴,不屑地笑了:“刘鉴,你少在这里装英雄。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想护着她?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免得自讨苦吃。”

刘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我虽不善武,但我父亲是镇远侯,我祖父曾是当朝太傅,你若是敢在这里闹事,我倒要看看,你父亲吏部尚书,能不能保得住你。”

李博文听到刘鉴的话,脸色瞬间变了。他知道镇远侯府的势力,虽然刘鉴本人不善权谋,但侯府在朝中的人脉极广,若是真把刘鉴惹恼了,他父亲也保不住他。李博文咬了咬牙,狠狠瞪了吴昭昭一眼,带着随从悻悻地离开了。

看着李博文离去的背影,吴昭昭松了口气,转头对刘鉴说:“谢谢你,刚才若不是你,我恐怕就要跟他动手了。”

刘鉴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担忧:“昭昭,以后遇到这种人,别轻易跟他们起冲突,他们都是些仗势欺人的小人,跟他们计较,只会让自己吃亏。”

吴昭昭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服气:“可他们欺负人,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吗?我父亲常说,身为武将,就要有侠义之心,看到不平之事,就要挺身而出。”

刘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的性子就是这样,也不再多劝,只道:“我知道你有侠义之心,但也要注意保护自己。若是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

吴昭昭看着刘鉴温柔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轻轻点了点头。

吃过饭,刘鉴送吴昭昭回将军府。走到将军府门口,吴昭昭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刘鉴,今日……今日谢谢你。我很开心。”

刘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底满是笑意:“我也很开心。昭昭,其实我……”

就在刘鉴准备表白时,将军府的大门突然打开,吴将军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笑着说:“鉴儿来了?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刘鉴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对着吴将军行礼:“吴伯伯。”

吴将军拍了拍刘鉴的肩膀,笑着说:“免礼免礼。鉴儿,我听说你最近在研究医术,正好,我府里有个老仆人得了一种怪病,找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刘鉴点点头:“当然可以,吴伯伯,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吴将军笑着应下,带着刘鉴和吴昭昭进了府。来到老仆人的房间,刘鉴仔细为老仆人诊脉,又询问了病情,沉思片刻后,说:“吴伯伯,这位老丈得的是肺痈,是由于长期吸入烟尘,导致肺部积热,形成痈肿。我有个方子,只要按时服用,再配合针灸,应该就能治好。”

吴将军闻言,大喜过望:“太好了,鉴儿,那就拜托你了。”

刘鉴点点头,立刻写下药方,让丫鬟去抓药。吴昭昭站在一旁,看着刘鉴认真的样子,心里对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她觉得,刘鉴不仅温柔体贴,还医术高明,这样的人,真是世间少有。

接下来的日子,刘鉴每天都会来将军府,为老仆人诊脉、针灸。吴昭昭也总是陪在他身边,帮他递药、递针,偶尔还会跟他聊聊天。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京中也渐渐有了他们的流言蜚语,说镇远侯府的世子和将军府的小姐情投意合,很快就要定亲了。

吴昭昭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心里既开心又有些不安。她开心的是,大家都觉得她和刘鉴般配;不安的是,她不知道刘鉴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两家的长辈会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这天,刘鉴为老仆人针灸完,吴昭昭送他出府。走到门口,刘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吴昭昭,认真地说:“昭昭,我有话想跟你说。”

吴昭昭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看着刘鉴的眼睛,紧张地说:“你……你想说什么?”

刘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昭昭,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跟别的姑娘不一样。你泼辣直爽,有侠义之心,像一束阳光,照亮了我的生活。这些日子跟你相处,我越来越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吴昭昭听到刘鉴的表白,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用力点头,哽咽着说:“我愿意,我愿意!刘鉴,我也喜欢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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