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五年栀香唤沉醒,半生霜雪待新程

初夏的风带着栀子花香,从半开的落地窗溜进卧室,落在铺着浅白床单的床上。床上的人侧躺着,长发微散,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平稳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向淼闻沉眠的第五年,日子从医院的消毒水味,变成了这里的栀子香,从冰冷的仪器声,变成了窗外的鸟鸣和“十五”偶尔的喵叫。

卧室的布置很简单,墙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挂着一幅装裱好的栀子花画——画得歪歪扭扭,花瓣边缘还带着当年的墨渍,是向淼闻十五岁时画的,被梦雨馫小心保存了这么多年。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浅青色的瓷碗,碗底还残留着一点点栀子粥的痕迹,旁边是一个磨损严重的音乐盒,《栀子花开》的旋律早就哑了,却依旧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梦雨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温热的毛巾,正轻轻擦拭着向淼闻的手。他的动作很轻,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五年的时光在他眼角刻下了淡淡的细纹,发间也添了几缕银丝,可那双看着向淼闻的眼睛,依旧和五年前一样,盛满了温柔与执拗。

“今天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两朵。”梦雨馫的声音很轻,像初夏的风拂过花瓣,“‘十五’早上又偷喝了你的牛奶,被‘余生’追得满院子跑,跟你以前一样调皮。”

他一边说,一边把向淼闻的手放进被子里,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的指尖——比往常多了一丝微弱的温度,还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颤动。

梦雨馫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向淼闻的手,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几秒钟后,那只手的手指又轻轻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却清晰地落在梦雨馫的视线里。紧接着,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像蝶翼般扇动了两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蒙着薄雾的眼睛,瞳孔因长时间的黑暗而微微收缩,里面没有焦点,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像初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陌生。

梦雨馫的喉咙发紧,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向淼闻的脸颊,却在半空停住,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五年,他无数次在梦里看到这一幕,可当现实到来时,他却不敢相信,怕一触碰,这场梦就会碎掉。

“淼闻?”梦雨馫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五年的重量,“你……醒了?”

向淼闻的视线慢慢聚焦,落在梦雨馫的脸上。他的眉头轻轻皱起,眼神里满是困惑,像在辨认一个熟悉又遥远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微弱得像蚊子哼的声音,说了一句:“你……是谁?”

向淼闻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炸在梦雨馫的心上。他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拂开向淼闻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稀世珍宝:“我是梦雨馫,是……你的爱人。”

“爱人?”向淼闻的眼神里满是茫然,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卧室里的一切——墙上的栀子花画、床头柜上的音乐盒、窗外飘进来的栀子花香,每一样都让他觉得熟悉,却又抓不住丝毫记忆,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稍微用力就会传来一阵酸痛。梦雨馫察觉到他的不适,连忙扶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帮他调整姿势,在他背后垫上柔软的靠枕:“别着急,你睡了很久,身体还没恢复,慢慢来。”

“睡了很久?”向淼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多久?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五年。”梦雨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心酸,“你睡了五年。这里是我们的家,院子里种满了你喜欢的栀子花,还有‘十五’和‘余生’,它们是我们养的猫。”

“栀子花……十五……余生……”向淼闻喃喃地重复着这些名字,眼神里的茫然渐渐被一丝微弱的波动取代,他看向窗外,似乎能看到院子里盛开的栀子花,看到两只猫追逐的身影,可那些画面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

梦雨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浅青色的瓷碗,里面是刚温好的栀子粥,甜香混着花香,弥漫在卧室里:“要不要喝点粥?你以前最喜欢的,放了冰糖,甜得很。”

他用勺子舀起一小口粥,轻轻吹凉,递到向淼闻的嘴边。向淼闻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张开嘴,温热的粥滑进胃里,带着熟悉的甜香,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身体的些许寒意。

“好喝吗?”梦雨馫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向淼闻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这笑容很轻,却像初夏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卧室,也照亮了梦雨馫五年的黑暗。他的心跳得飞快,五年的煎熬、等待、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意义,可这份甜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向淼闻不记得他了,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这份苏醒,更像是一场全新的相遇。

就在这时,梦雨馫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夏沐风”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喂?”

“雨馫,你快来医院一趟!”夏沐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还有,有个事要告诉你……上官凝,提前释放了。”

“上官凝”三个字像一把刀,瞬间刺破了卧室里短暂的温馨。梦雨馫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粥差点洒出来。他看了一眼向淼闻,对方正茫然地看着他,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重。

“什么时候的事?”梦雨馫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就在刚才,监狱那边通知的。”夏沐风的声音里满是凝重,“说是改造良好,符合提前释放的条件。我怕她会去找淼闻,先跟你说一声,你注意点。”

“我知道了。”梦雨馫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波澜。他转过头,看向向淼闻,脸上重新挂上温柔的笑容:“没事,是朋友的电话,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向淼闻没有怀疑,只是点了点头,眼神又重新落回了墙上的栀子花画上。梦雨馫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上官凝的提前释放,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会给向淼闻的新人生带来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揭开他心底的伤疤。

下午的时候,上官曦和向念安赶了过来。当上官曦看到向淼闻靠在床头,眼神清明地看着她时,眼泪瞬间掉下来,她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向淼闻的手,声音里满是激动和心疼:“淼闻,你终于醒了!妈妈等了你五年……”

“妈妈?”向淼闻的眼神里满是困惑,他看着上官曦,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你是……妈妈?”

“是我,我是妈妈上官曦。”上官曦的声音哽咽,眼泪掉在向淼闻的手背上,“你不记得妈妈了吗?我们以前一起种栀子花,一起熬粥,你还总爱跟妈妈赌气……”

向淼闻的眉头轻轻皱起,努力回忆着,可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些模糊的碎片在闪现——温暖的怀抱、甜香的粥、白色的栀子花,却抓不住任何具体的画面。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我……不记得了。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上官曦连忙摇头,擦干眼泪,笑着说,“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向念安站在一旁,看着哥哥的样子,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有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走到向淼闻面前,递过一个兔子玩偶,玩偶的耳朵上有一个小小的补丁,是当年她丢失的那个:“哥,你还记得这个吗?是你以前送给我的,我一直留着。”

向淼闻接过兔子玩偶,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补丁,眼神里的茫然渐渐被一丝微弱的波动取代。他似乎能感受到玩偶上残留的温度,像小时候妹妹递给他的那颗糖,甜得让人心安,可记忆依旧模糊,像隔了一层厚厚的雾。

“谢谢你。”向淼闻的声音很轻,把兔子玩偶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珍贵的宝贝。

夏沐风和夏沐雪也赶了过来。夏沐雪看到向淼闻醒着,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她拿出手机,点开“十五”和“余生”的视频:“淼闻,你看,是十五和余生,它们都想你了,总在你房间门口趴着,等你醒过来。”

视频里,橘色的“十五”正蜷缩在门口的垫子上睡觉,白色的“余生”则在旁边舔着爪子,看到镜头,还歪了歪头,样子可爱得很。向淼闻看着视频里的两只猫,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眼神里的陌生渐渐少了几分,多了几分温柔。

可这份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夏沐雪无意间提到“上官凝”时,向淼闻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兔子玩偶的手瞬间收紧,眼神里的温柔瞬间被恐惧取代,像被什么刺中了痛点,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怎么了?”梦雨馫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连忙扶住向淼闻的肩膀,声音里满是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向淼闻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抱着兔子玩偶,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恐惧,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碎片——刺眼的阳光、呼啸而来的卡车、女人癫狂的笑容、妈妈绝望的哭声,这些碎片像锋利的刀,瞬间刺中了他的神经,让他痛苦不堪。

“别……别说这个名字……”向淼闻的声音里满是颤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我害怕……”

梦雨馫连忙抱住向淼闻,轻轻拍着他的背,冷杉味的信息素拼命释放出来,试图安抚他混乱的情绪:“别怕,我在,没人能伤害你,我们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向淼闻靠在梦雨馫怀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梦雨馫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也不知道那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骗不了人——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是刻在灵魂里的伤痛。

上官曦和向念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上官凝的名字,像一根刺,即使过了五年,即使向淼闻失去了记忆,依旧能轻易地触发他的痛苦,这让他们不得不担心,上官凝的提前释放,会不会再次将向淼闻推向深渊。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提起她。”夏沐雪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她看着向淼闻痛苦的样子,心里满是自责。

“不关你的事。”梦雨馫的声音沙哑,他紧紧抱着向淼闻,眼神里满是坚定,“是我没考虑周全,以后我们都会注意的。”

过了好一会儿,向淼闻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他靠在梦雨馫怀里,呼吸依旧有些急促,眼神里满是疲惫和茫然,像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我……为什么会害怕?”向淼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那个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梦雨馫的心脏猛地一疼,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不重要,都过去了。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不用想太多。”

他不想告诉向淼闻过去的痛苦,不想让那些伤痛再次折磨他,可他也知道,有些记忆,不是想忘就能忘的,它们像埋在心底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就会再次生根发芽。

傍晚的时候,梦雨馫扶着向淼闻,慢慢走到院子里。初夏的栀子花开得正好,满院子都是甜香,“十五”和“余生”看到他们,连忙跑过来,围着他们的脚边蹭来蹭去,样子亲昵得很。

向淼闻靠在梦雨馫的怀里,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栀子花,看着脚边的两只猫,眼神里满是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十五”的头,橘色的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它们很可爱。”向淼闻的声音很轻,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

“嗯,跟你一样。”梦雨馫的声音温柔,他轻轻吻了吻向淼闻的额头,动作里满是珍视。

这是五年里,他们第一次一起站在院子里看栀子花,第一次一起抚摸两只猫,第一次有这样温馨的时刻。甜香的栀子花、亲昵的猫咪、身边人的温柔,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些许阴霾,可这份甜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向淼闻不记得他们的过去,这份温馨,更像是一场全新的开始,而过去的伤痛,依旧像阴影般,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就在这时,梦雨馫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和小心翼翼:“梦先生,我是上官凝……我想见淼闻一面,就一面,我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梦雨馫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向淼闻,对方正专注地抚摸着“十五”,似乎没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重。

“你别来找他。”梦雨馫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刚醒,身体还没恢复,经不起任何刺激。你的对不起,他不需要,你也没必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只是想跟他说声对不起。”上官凝的声音里满是哀求,“我已经改了,这五年我一直在忏悔,我只想弥补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弥补不是靠说对不起就能做到的。”梦雨馫的声音里满是冰冷,“你给他带来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你最好离他远点,否则,我不会客气。”

说完,梦雨馫直接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波澜。他转过头,看向向淼闻,脸上重新挂上温柔的笑容:“没事,是推销电话。”

向淼闻没有怀疑,只是点了点头,眼神又重新落回了栀子花上。可梦雨馫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像被什么困扰着,却又说不出来。

夜幕渐渐降临,院子里的栀子花香变得更加浓郁。梦雨馫扶着向淼闻回到卧室,帮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像过去的五年一样,轻轻握着他的手。

“今天累了吧?早点休息。”梦雨馫的声音温柔,轻轻吻了吻向淼闻的手背。

向淼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却没有立刻睡着。他的眉头轻轻皱着,似乎在做一场漫长的梦,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微弱的声音,喃喃地说:“梦雨馫……”

“我在。”梦雨馫连忙应道,心里满是期待。

“我好像……梦见了栀子花……还有一个兔子玩偶……”向淼闻的声音很轻,像梦呓般,“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梦雨馫的心脏猛地一紧,他看着向淼闻沉睡的脸,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向淼闻的记忆,似乎在慢慢复苏,可那些记忆,到底是温暖的回忆,还是痛苦的伤疤?上官凝的提前释放,又会给他们的新人生带来什么?

卧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和“十五”偶尔的喵叫。梦雨馫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向淼闻的手,心里满是忐忑和期待。五年的沉眠已经过去,新的人生刚刚开始,可那些未散的阴霾、未醒的记忆、未解决的矛盾,都像一道道关卡,等待着他们去面对。

而此刻,卧室门外,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束栀子花,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是上官凝,她终究还是来了,带着五年的忏悔和愧疚,站在了他们的家门口,不知道等待她的,是原谅,还是更深的隔阂。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