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疯魔幻觉缠旧痛
医院走廊的灯光冷白刺眼,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向淼闻抱着那枚刻着“雨”和“闻”的对戒,蜷缩在ICU病房外的长椅上,头发凌乱,眼底布满红血丝——他已经这样守了整整一夜,眼睛死死盯着病房门上的玻璃,连眨眼都舍不得,生怕错过里面人醒来的瞬间。
“小少爷,吃点东西吧。”管家端着温热的小米粥走过来,语气里满是心疼。粥是按照向淼闻以前的口味煮的,放了红枣和枸杞,可他只是摇摇头,眼神都没从病房上移开。
就在这时,ICU的门被推开,护士拿着病历本走出来。向淼闻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站起来,快步冲过去,抓住护士的胳膊,声音发颤:“他怎么样?他醒了吗?”
“病人还在昏迷中,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心率还是有些波动,需要继续观察。”护士的语气谨慎,“家属要保持安静,不要在这里喧哗,以免影响其他病人。”
“昏迷……还在昏迷……”向淼闻喃喃重复着,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他松开护士的手,踉跄着后退,怀里的对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蹲下身去捡,指尖却反复抓空,像是连这枚唯一的念想都要失去。
“淼闻!”夏沐风刚好赶到,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他,“别这样,医生说他暂时没事,我们再等等,他一定会醒的。”
“等?”向淼闻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疯狂的血丝,“等多久?他要是永远不醒怎么办?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周围的病人和家属纷纷侧目,管家连忙上前想安抚,却被他一把推开:“别碰我!都是因为你们!要是你们早点找到我,他就不会变成这样!要是我没有去那个仓库,他就不会心脏病发作!”
他开始语无伦次,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也发泄在身边的人身上。夏沐风试图抓住他的手,却被他用力甩开,向淼闻踉跄着冲向ICU的门,双手死死抓着门把手,嘶吼着:“梦雨馫!你醒醒!你别丢下我!我记起来了!我记起你了!你快醒醒啊!”
他以为自己记起来了,那些模糊的片段、温柔的声音、熟悉的气息,都让他笃定自己记起了“梦雨馫”是谁。可他不知道,这只是情绪崩溃下的自我欺骗,他记起的不是完整的爱,只是被痛苦包裹的碎片。
护士连忙上前阻拦,却被情绪失控的向淼闻推搡在地。夏沐风冲过去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按在怀里,冷杉味的信息素早已淡去,他只能用自己的体温试图安抚:“淼闻,别闹了!你这样会刺激到他的!他在里面努力醒过来,你不能让他白费力气!”
“放开我!我要见他!”向淼闻拼命挣扎,拳头砸在夏沐风的背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我要见他!我要跟他说对不起!”
他的挣扎越来越剧烈,指甲深深掐进夏沐风的胳膊里,留下几道血痕。夏沐风咬牙忍着,心里满是酸涩——他看着向淼闻失控的样子,看着ICU里昏迷的梦雨馫,只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需要安抚的失控者,一边是命悬一线的挚友,哪边都不能放手,哪边都无能为力。
夏沐风把向淼闻带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室,关上门,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向淼闻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膝盖,嘴里反复念叨着“梦雨馫”“对不起”,像个迷路的孩子。
“淼闻,你听我说。”夏沐风蹲在他面前,声音沙哑,“梦雨馫最在意的就是你,他要是醒过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心疼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等他醒过来,而不是在这里伤害自己,也伤害我们。”
向淼闻没有回应,只是把头埋得更深。夏沐风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他想起十五年前,向淼闻车祸后失忆,也是这样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想起这些年,梦雨馫为了找向淼闻,跑遍了E国的大街小巷,多少次在深夜里对着向淼闻的照片发呆;想起他们重逢时的喜悦,婚礼上的承诺,本以为是幸福的开始,却没想到是更深的痛苦。
手机突然响了,是ICU护士打来的,夏沐风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喂?他怎么样?”
“病人心率突然加快,血压也不稳定,可能是受到了外面的噪音影响,你们一定要保持安静!”护士的语气急促。
“好!我们马上安静!”夏沐风挂了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还在喃喃自语的向淼闻,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他要是把向淼闻留在这里,怕他再次失控;要是把他带走,又怕他路上出意外;要是自己离开,更怕两边都出事。
“淼闻,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去看看他,马上回来。”夏沐风只能暂时妥协,他轻轻拍了拍向淼闻的肩膀,起身快步往ICU跑。
走廊里,夏沐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向淼闻的外套,看到夏沐风,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哥!淼闻呢?他没事吧?我刚才听护士说梦雨馫情况不好,是不是真的?”
“他在休息室,暂时没事。”夏沐风的声音疲惫,“你看好他,别让他乱跑,我去ICU看看。”
“好!”夏沐雪点头,转身往休息室跑。她推开门,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向淼闻,心里满是心疼。她走过去,轻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柔声说:“淼闻,外面冷,穿上外套,别着凉了。”
向淼闻没有反应,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夏沐雪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试图和他说话:“淼闻,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一起去‘老时光’吃提拉米苏,你总说那家的奶油最甜;以前你画画的时候,总让我帮你递颜料;以前……”
她想通过回忆唤醒向淼闻的理智,却没想到反而刺激到了他。向淼闻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疯狂:“提拉米苏?画画?你也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梦雨馫就是因为这些才出事的!都是假的!”
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推开夏沐雪,冲向门口。夏沐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手肘磕在茶几上,疼得眼泪直流。她看着向淼闻跑远的背影,急得大喊:“淼闻!别跑!危险!”
她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追出去。走廊里人来人往,向淼闻像疯了一样往前跑,嘴里喊着“梦雨馫”,撞倒了几个病人家属,手里的对戒再次掉在地上,被人不小心踩了一脚,戒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夏沐风刚从ICU出来,就看到夏沐雪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色惨白:“哥!淼闻跑了!他刚才失控了,把我推倒就跑了!”
“什么?”夏沐风的心脏瞬间一沉,他刚安抚好ICU里的情况,向淼闻又出事了,“你别急,我们分头找!你去楼下花园,我去医院门口,管家去附近的街道!”
就在这时,上官凌泽拄着拐杖,在保镖的搀扶下走过来,脸色凝重:“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外祖父!淼闻跑了!”夏沐风的声音急促,“他情绪失控,刚才推开沐雪跑了,我们正要去找他!”
上官凌泽的身体猛地一僵,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怎么会这样?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他的语气里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无奈和恐慌——他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女婿,不能再失去这个唯一的外孙了。
“是我的错,我没看好他。”夏沐风的声音愧疚。
“现在说这些没用!”上官凌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慌乱,“立刻调医院的监控,通知所有保镖,封锁医院附近的路口,一定要找到他!他现在的状态,一个人在外太危险了!”
保镖立刻去安排,上官凌泽拄着拐杖,站在走廊里,看着来往的人群,心里满是无措。他是上官家的掌权人,一辈子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可面对外孙的病情,面对昏迷的梦雨馫,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他能调动最好的资源,能安排最好的医生,却无法唤醒向淼闻的记忆,无法让梦雨馫睁开眼睛。
“凌泽,”管家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监控截图,“小少爷往城郊的方向跑了,好像是去了之前的旧仓库!”
“旧仓库?”上官凌泽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个地方是向淼闻的噩梦,他怎么又去了那里?“快!备车!我们去旧仓库!”
车子往城郊疾驰,上官凌泽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满是悔恨——如果当年他没有反对女儿的婚事,如果他早点找到向淼闻,如果他能早点发现上官凝的阴谋,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向淼闻就能和梦雨馫幸福地生活,不会经历这些痛苦?
“外祖父,您别自责。”夏沐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安慰,“这不是您的错,是命运太残忍。”
“命运残忍?”上官凌泽苦笑一声,眼底满是悲凉,“是我太懦弱,太无能,连自己的外孙都保护不好。”
车子赶到旧仓库时,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仓库门口——向淼闻抱着头,坐在地上,旁边是被踩坏的对戒,他的手指上全是血,不知道是在哪里蹭到的。
“淼闻!”上官凌泽推开车门,快步走过去,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蹲在他面前,“孩子,别怕,外祖父来了,我们回家。”
向淼闻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迷茫,看到上官凌泽,突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外祖父!我害怕!我看到安安了!她在里面哭,说我没保护好她!我还看到梦雨馫,他躺在地上,流了好多血……”
他的幻觉越来越严重,把记忆里的碎片和现实混淆,把仓库里的阴影当成了妹妹的哭声,把梦雨馫的昏迷当成了流血受伤。上官凌泽抱着他,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拍着他的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他能给向淼闻最好的物质生活,却给不了他最需要的安全感和清醒的记忆。
把向淼闻带回医院后,医生立刻对他进行了检查,得出的结论是“急性应激障碍引发的幻觉加重,需要立刻进行药物干预和心理疏导”。可医院的心理医生暂时外出会诊,只能先给向淼闻注射镇静剂,让他暂时平静下来。
夏沐雪守在病房里,看着向淼闻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梦。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向淼闻的额头,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心里满是心疼。
她想起小时候,向淼闻刚被夏沐风带回E国,也是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想起这些年,她看着向淼闻一点点好转,开始画画,开始笑,开始拥有自己的生活;想起他和梦雨馫重逢时的喜悦,婚礼上的幸福,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却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以前更糟。
“淼闻,你醒醒好不好?”夏沐雪的声音哽咽,“梦雨馫还在ICU里等你,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要是一直这样,他醒过来看到你,会难过的。”
她拿出手机,翻出以前的照片——有向淼闻画画的样子,有他和“十五”“余生”玩耍的样子,有他和梦雨馫在E国海边的合照,还有他们婚礼上的照片。她把手机放在向淼闻的枕边,希望这些熟悉的画面能唤醒他的记忆。
就在这时,向淼闻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眼皮也开始颤抖。夏沐雪的心脏瞬间狂跳,她以为向淼闻要醒了,连忙凑过去:“淼闻?你醒了吗?”
向淼闻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清明,反而充满了呆滞。他看着夏沐雪,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像个孩子一样伸出手,轻轻抓住夏沐雪的衣袖,声音软糯:“安安,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你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夏沐雪的身体猛地一僵,眼泪瞬间掉下来——向淼闻把她认成了他的妹妹,向念安。
“淼闻,我不是安安,我是沐雪。”夏沐雪的声音哽咽,试图唤醒他的理智,“你看看我,我是沐雪,夏沐风的妹妹。”
“不,你是安安。”向淼闻固执地摇头,伸手抱住夏沐雪的腰,把脸埋在她的怀里,像个撒娇的孩子,“你穿着白色的衣服,和我记忆里的安安一样。安安,妈妈呢?她是不是也回来了?我好想她,我好想你们。”
他的幻觉已经变成了实体,把眼前的夏沐雪当成了已故的妹妹,把病房当成了记忆里的家。夏沐雪僵在原地,抱着向淼闻,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继续抱着他,推开他怕刺激到他,继续抱着他又怕他的幻觉越来越严重。
“淼闻,你别这样……”夏沐雪的声音带着绝望,“你醒醒,看看我,我不是安安……”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夏沐风和上官凌泽走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愣住了。夏沐风快步走过去,想拉开向淼闻,却被上官凌泽拦住了:“别碰他,他现在的状态,不能再受刺激了。”
“可他把沐雪认成了安安!”夏沐风的声音急促,“再这样下去,他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的!”
“我知道。”上官凌泽的声音沉重,“可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心理医生回来,只能等他自己平静下来。”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向淼闻喃喃的“安安”和夏沐雪压抑的哭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深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过窗户,卷起窗帘,像一场无声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