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纬度·星元 第五章

迷龙在陆遥的床上蜷成一团，睡得并不安稳。她的爪子时不时抽动，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陆遥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距离昨晚在技术部的变故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但她仍然无法完全接受现实——她捡回来的小猫，竟然能变成人形。

“维度之门，让纯净降临。”迷龙那句空洞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窗外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陆遥几乎一夜未眠，每次闭上眼就会看到迷龙变成少女的模样，看到程隐严肃的表情。

她小心地起身，尽量不惊醒迷龙，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在搜索框里，她犹豫地输入“维度理论”，结果大多是一些科幻小说和伪科学文章，看得她头晕眼花。

“遥遥姐姐？”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遥转身，发现迷龙已经醒了，正蹲坐在床上，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澈。

“你醒了？”陆遥走过去，小心地问，“感觉怎么样？”

迷龙跳下床，蹭了蹭她的腿，然后突然僵住——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还是猫的形态。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耳朵沮丧地耷拉下来。

“变不回去吗？”陆遥轻声问。

迷龙摇摇头，发出委屈的喵呜声。

陆遥叹了口气，蹲下身平视着她：“没关系，慢慢来。但是迷龙，你得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任何事都可以。”

迷龙歪着头，像是在努力思考。她走到书桌旁，用爪子碰了碰陆遥的电脑屏幕，上面还显示着维度理论的搜索结果。

“这个...你知道？”陆遥试探着问。

迷龙点点头，又摇摇头，显得很困惑。她跳上书桌，用爪子在键盘上笨拙地按了几个键——出来的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她沮丧地拍了下键盘，跳下桌子，钻回床底下去了。

陆遥看着床底下那对发光的眼睛，知道今天怕是没法问出更多了。

上午的课陆遥上得心不在焉。讲板块构造时，她差点把太平洋板块说成大西洋板块。好在学生们没太注意，他们的注意力被窗外吸引——郑昭正带着学生在操场上进行某种模拟政治投票，声音大得整个教学楼都能听见。

“郑老师最近好严格啊，”一个女生小声说，“昨天我们班上课，她把李伟骂哭了，就因为他说了一句‘政策都差不多’。”

“是啊，听说她和历史组的方老师大吵一架，以前她们只是争论，从来没红过脸。”

陆遥想起昨天会议上那一幕，心里隐隐不安。这一切似乎都和迷龙的出现时间吻合。

下课铃响后，陆遥快步走向语文组办公室。周墨雅或许能给她一些建议——当然，不能说出迷龙的秘密。

办公室里，周墨雅正在批改作文，眉头微蹙。蒋棠坐在她对面，试图给她看手机上的什么视频。

“墨雅你看，这个发音多标准！我打算下周放给学生...”

周墨雅头也不抬：“先把上次的《滕王阁序》抄完再说。”

蒋棠撇嘴，看到陆遥进来立刻转移目标：“陆老师！快来评评理，我是不是发音很标准？”

陆遥勉强笑笑：“蒋老师，我英语不好，听不出区别。”

周墨雅终于抬头，敏锐地看了陆遥一眼：“你脸色不好，没睡好？”

陆遥点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有点心事。”她犹豫了一下，“周老师，如果你发现一个...一个生命，它可能来自完全不同的地方，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会怎么办？”

周墨雅放下笔，若有所思：“《庄子》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每个生命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和价值，无论来自何方。”

蒋棠插嘴：“Like E.T.? Phone home?（像E.T.？打电话回家？）”

周墨雅轻轻瞪她一眼，继续对陆遥说：“重要的是它的本心是善是恶。若心存善念，来自何方并不重要。”

陆遥稍微安心了些：“谢谢周老师，我明白了。”

离开办公室时，她听到蒋棠又在说：“墨雅，你刚才好像观音菩萨哦，普度众生——”

“《红楼梦》前二十回摘抄，明天交给我。”周墨雅温和但坚定地说。

陆遥忍不住笑了笑，心情轻松了些。但这份轻松没持续多久。

午休时，她在餐厅又遇到了程隐。技术老师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摆着没动的午餐，正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看到陆遥，他立刻招手让她过去。

“它怎么样？”程隐压低声音问。

“还是猫形态，变不回去。似乎也不记得怎么变。”陆遥小声回答，“程老师，你说的维度之门...”

程隐示意她噤声，快速在平板上点了几下，推过来给她看。屏幕上显示着一系列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读数。

“这是昨晚迷龙变形时的能量特征。”程隐指着其中一段异常波峰，“这不是自然产生的能量模式，更像是...某种人造信号。”

陆遥看着那些跳动的数字和波形，感到一阵眩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迷龙可能不是生物，至少不完全是。”程隐的声音压得更低，“她更像是一个...活体信号接收器。或者发射器。”

陆遥想起迷龙身上那些像电路图一样的斑纹，感到一阵寒意。

“那维度之门呢？”她问。

程隐摇摇头：“不清楚。但昨晚它说的那句话——‘让纯净降临’——让我很不安。纯净通常意味着纯粹、单一...”

“...像二维世界一样平坦？”陆遥突然联想到。

程隐惊讶地看她一眼：“你也注意到了？”

就在这时，迷龙突然在陆遥的背包里不安地动起来——陆遥不放心把她单独留在办公室，只好带来餐厅。她赶紧拉开背包拉链，迷龙探出头，警惕地看着四周。

程隐迅速收起平板：“小心，郑老师来了。”

郑昭正端着餐盘向他们走来，步伐比平时更加僵硬刻板。她今天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西装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

“陆老师，程老师。”她点头打招呼，声音缺乏起伏，“讨论工作？”

“随便聊聊。”程隐平静地说，“郑老师今天没和方老师一起吃饭？”

郑昭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方老师沉浸在过去中，缺乏对现实的关注。我认为没有必要过多交流。”

她放下餐盘，突然注意到陆遥背包里的迷龙。令人惊讶的是，迷龙没有像对叶蘅那样表现出恐惧，反而好奇地看着郑昭，甚至轻轻嗅了嗅空气。

郑昭也盯着迷龙，眼神变得有些奇怪：“有趣的猫。它的花纹...很规整。”

她伸出手，似乎想摸迷龙，但动作僵硬得不自然。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迷龙时，迷龙突然向后缩去，发出警告的低吼。

郑昭的手停在半空，然后缓缓收回：“看来它不喜欢我。”

她的语气平静，但陆遥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在压抑什么。

“它有点怕生。”陆遥解释道，把背包拉链拉上一些。

郑昭点点头，端起几乎没动的餐盘：“我先回去了。还有一份关于‘秩序与统一’的报告要写。”

她转身离开，步伐依然僵硬，像是被什么控制着一样。

程隐看着她的背影，表情凝重：“注意到了吗？”

“什么？”

“她的动作。”程隐轻声说，“完全对称，像镜子一样。甚至眨眼的速度都左右一致。”

陆遥突然想起周墨雅说过的话——郑昭最近特别追求对称。

怀里的迷龙不安地动来动去，陆遥低头一看，发现小猫正盯着郑昭远去的方向，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困惑，还有一丝...熟悉？

“你认识她？”陆遥下意识地问。

迷龙抬头看她，轻轻喵了一声，眼神又变回那只普通小猫的模样。

但陆遥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她抱紧迷龙，看向窗外。

阳光下的校园看起来平静如常，学生们在操场上奔跑笑闹，老师们三三两两地走着。但在这表象之下，某种异常正在悄然蔓延。

就像一幅看似完美的画，仔细看时却发现某些线条不太对劲——太过笔直，太过对称，太过...扁平。

陆遥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正在被什么力量慢慢压平，而怀中的迷龙，正是这个过程的钥匙。

或者，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