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思天规

秋分坐在赤壁的断岩上,江风卷着战火的余温吹过,他指尖摩挲着一块被火烧裂的船板,心里反复碾磨着立秋的第二个问题——“神心里到底是有天规,还是有大家?”

他想起玉帝的天规:私改雨期者罚,动情乱神者罚,连人间的悲欢离合,似乎都要被“天道有序”框定。就像那传说中的断情散、忘情汤,仿佛只要断了七情六欲,神就能无牵无挂,守好那冷冰冰的规矩。可他偏记得,西汉时姜梅明明知道他私开天河闸会获罪,不仅没走,还悄悄在他的云舍里囤了一坛桂花酒,说“不管罚多久,回来总能喝口暖的”;后来他故意冷言逼她走,她红着眼眶塞给他一块亲手绣的枫叶帕子,帕角绣着小小的“梅”字,说“我等你,哪怕等成凡人”。

他又想起凡间的“大家”。前日在荆州城外,他看见一位老母亲抱着战死的儿子哭,泪水砸在儿子冰冷的甲胄上,像要把石头泡化;昨日在江东的渡口,一对夫妻为了躲避战乱,丈夫把妻儿推上小船,自己留在岸边抵挡追兵,妻子在船上哭着喊“你一定要来”,丈夫挥着手笑,眼里却全是不舍。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他忽然想问:那所谓的“天道”,为何要容得下战火,却容不下一个家庭的团圆?为何要设下断情的规矩,却看不见人间这些撕心裂肺的牵绊?

他想起自己当年违了天规救西南百姓,玉帝说他“乱了四时秩序”,可若守着天规眼睁睁看着禾苗枯死、百姓饿死,那规矩又有什么意义?就像周瑜在赤壁之战时,明知“火攻需借东风”是险棋,却为了江东百姓的安危,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刘备颠沛流离半生,哪怕兵力微薄,也不肯放弃追随他的百姓,说“无百姓,何以为君”。他们都在“规矩”与“众人”之间选了后者,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

秋分低头看着手里的枫叶帕子,帕子上的丝线早已褪色,却还留着当年姜梅的温度。他忽然懂了:天规本应是护着“大家”的屏障,不是束缚神的枷锁。若天规要拆散家庭、断绝情谊,那这样的规矩,本就该被重新思量。神心里该有的,从来不是“要么天规,要么大家”的选择,而是“为了大家,如何守好天规,如何修正天规”的担当。

就像他当年私开天河闸,不是为了违逆天道,而是为了救众生;姜梅没有骗他,反而用自己的方式护着他,这份情谊,本就比冰冷的天规更值得珍视。天道若真有灵,该看见的是神对众生的怜悯,是人间最真挚的牵绊,而不是逼着神做一个无悲无喜的木偶。

江风又起,秋分把枫叶帕子贴身收好,站起身望向远方。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他似乎也找到了——神心里要装着大家,因为大家的冷暖悲欢,才是天规存在的根本;而天规,本该为了守护这些而存在,不是为了拆散。若天道真的不公,那他便用自己的方式,在天规与大家之间,寻一条既能守责、又能护人的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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