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劫不复
巫妖王冷霄垂眸盯着地面扭曲的骨纹。
黑雾在周身凝成细密的锁链又轰然碎裂——圣主余念夏当真算无遗策，连人族企图结盟的心思都提前揣度得分毫不差。
她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那对泛着青灰的瞳孔里，映出的是对人心掌控力近乎恐怖的钦佩。
束咏宵双臂抱于胸前，铠甲缝隙间渗出细微灵力波动。
他当然不会在结盟之事上操之过急，毕竟眼前这些游荡千年的亡灵君主，与他漫长岁月里打交道的存在本质并无二致。
此番开口，不过是将试探的钩子轻轻抛入深潭，静待水面泛起涟漪。
随着剩余六个问题接连抛出，束咏宵的指节在剑柄上碾出青白痕迹。
直到阿加雷斯阔步返回，这场暗流涌动的对话才画上句点。
阿加雷斯不着痕迹地抬眼，与冷霄对视瞬间，两人间流转的眼神交锋如闪电割裂夜幕。
当冷霄的眼皮连续眨动四下，阿加雷斯悬着的心才重重落回胸腔——这场危机四伏的周旋，终究是有惊无险。
返程魔法阵在脚下亮起幽蓝符文时，阿加雷斯一行人几乎是踏着虚影掠向传送点。
法阵纹路如同活物般攀附脚踝，转瞬将众人吞没在流光之中。
当熟悉的圣魔大陆气息扑面而来，连向来冷漠的阿加雷斯，都不自觉地松了松紧绷的肩颈。
圣殿联盟的瞭望塔上，龙皓晨的指甲几乎掐进瞭望台木质纹理。
自圣月等人逾期未归，这十天里他与采儿轮番值守，连灵力运转都带着焦躁的紊乱。
直到远处天际炸开熟悉的魔法波动，看到束咏宵三人完好无损的身影。
龙皓晨紧绷的脊背才骤然卸力，险些跌坐在地——这场等待，终究没让牵挂化作深渊里的呜咽。
余念夏垂眸整理袖口银纹，余光却精准捕捉到阿加雷斯的身影。
那人黑袍下的骨架轻响未落，指尖缠绕的黑雾仍如活物般翻涌，连脚步都带着惯有的稳重心跳。
她悬在喉间的一口气终于坠入胸腔，唇角微扬的弧度被阴影揉碎——这场以人心为棋的局，到底是按计划落子了。
圣殿联盟的靴声刚消失在月瑶商会的雕花门外，余念夏便被兄长们的气场钉在原地。
大哥如铁塔般堵在玄关，铠甲缝隙渗出的灵力将地面青砖碾出裂纹。
二哥枫秀抱臂而立，袖口绣着的魔纹随呼吸明灭。
三哥在廊下走来走去，靴跟叩地声像极了战鼓前奏。
不远处，龙皓晨与采儿的身影正掠过街角，披风扬起的弧度里，还凝着神弃之地带回的死亡气息。
阿加雷斯突然向前逼近，周身黑雾瞬间凝成骨刺林。
他每走一步，地面便裂开蛛网状灼痕：“阿念，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话音裹着零下十度的寒霜。
“你引导神弃之地的十大亡灵君主与圣殿联盟结盟，是为了什么？”
骨刺尖端滴下黑血，在青砖上腐蚀出滋滋白烟。
枫秀抬手按住阿加雷斯的肩膀，掌心魔纹与对方黑雾相撞，爆出细碎火星。
他凝视妹妹的目光像穿透岩层的岩浆，眉峰皱成魔王岭的险峻轮廓。
作为看着余念夏从稚童长成谋略家的兄长，他清楚每个棋子背后都藏着三层杀招，此刻只需等她掀开棋盘下的暗格。
余念夏指尖勾住垂落的银质发饰，让它在掌心转出清越鸣响。
“二哥，灵都，神弃之地都是我埋下的暗线。”
她忽然低笑出声，眼尾上挑的角度恰似魔族圣典里的噬心狐妖。
“如果圣殿联盟敢玩阳奉阴违的把戏，就必定需要能抗衡魔族的联盟势力——”
话音未落，一枚刻着倒三角魔纹的黑棋从袖中滑落，触地瞬间裂成万千细流，在地面织出蛛网般的魔力纹路。
“而我，只是提前把棋盘摆到他们必经的路口而已。”
余念夏的指尖死死捏住那枚黑曜石棋子，在泛着油亮光泽的红木棋盘上一下又一下地敲击。
每一次脆响，都像是催命的丧钟，为圣殿联盟的高层们精准地倒计时。
她落的哪里是棋子，分明是精心编织的陷阱，一步一步，环环相扣。
表面上，她说是为了掌控圣殿联盟的一举一动，可暗地里，却藏着更大的野心——她要将那些故步自封、墨守成规的老家伙们，狠狠拉下高位。
再把龙皓晨和帅级六十四号猎魔团的伙伴们，一股脑儿推到权力争斗的风暴中心，彻底将话语权牢牢攥在手中。
“圣殿联盟的人，惯会打感情牌，你们等着看吧！”
余念夏突然仰头轻笑，眼尾勾起的弧度，像极了潜伏在暗处的狡黠猎手。
她灵活地转动着指间的棋子，黑曜石冰冷的表面，倒映出她眼底森冷的光。
“不久之后，伊莱克斯老哥手下的亡灵大军，就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圣魔大陆之上，再也不用遭受人族的白眼了。”
这话刚一出口，枫秀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妹妹手中不断翻转的棋子，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
合着妹妹忙前忙后，心里惦记的还是伊莱克斯那个老家伙？
这么下去，他这个嫡长兄的地位，怕是要保不住了！
余念夏一见这情形，赶忙手忙脚乱地放下棋子，快步上前，伸手拉住兄长的衣袖，温言软语地安抚起来。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枫秀的情绪哄好。
看着兄长渐渐舒展的眉头，她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平衡两个兄长之间的关系，简直比在刀尖上跳探戈还难，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大麻烦。
处理完商会堆积如山的事务，余念夏不紧不慢地踏上返回圣城的路。
一路上，她像个精准的计时器，分毫不差地算着龙皓晨和采儿归来的时间。
等推开那座熟悉别墅的大门时，一股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龙皓晨和采儿并肩坐在沙发上，平日里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两人，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魂魄，神色黯淡无光。
就连起身打招呼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仿佛在神弃之地经历了一场足以摧毁身心的折磨。
余念夏指尖轻叩桌面，目光冰冷地看着棋盘，一步步给圣殿联盟的高层挖坑。
她表面上以掌控动向为由，实则暗藏锋芒，暗戳戳盘算着将那些固守陈规的老家伙拉下马，把龙皓晨及帅级六十四号猎魔团的伙伴推至权力前台，彻底攥紧话语权。
“圣殿联盟的人，惯会打感情牌，你们等着看吧！”
余念夏忽然冷笑，指尖绕着发丝打转，眼尾上挑的弧度带着猎手的狠戾。
“不久之后，伊莱克斯老哥手下的亡灵大军，就能名正言顺地踏足圣魔大陆，再不用看人族的脸色行事。”
这话如针尖般扎进枫秀心里。
他皱眉盯着妹妹，喉结滚动两下，终究没忍住闷哼出声——合着妹妹忙里忙外，心里竟还惦记着那老家伙？
他这个嫡长兄的地位，怕是要被比下去了。
余念夏见状，赶忙放下棋子轻拽兄长衣袖，温言软语地哄了好一阵。
待枫秀脸色稍缓，她才松了口气，心底却忍不住感慨：平衡两个兄长的关系谈何容易，稍有偏差便会引发风波，想做到一碗水端平实在太难。
……
处理完商会事务，余念夏踩着暮色赶回圣城。
虽因琐事耽搁了几日，但她精准掐着龙皓晨和采儿归来的时辰，踩着月光推开别墅大门。
屋内气氛却透着诡异的压抑——龙皓晨与采儿并肩坐在沙发上，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消失殆尽。
两人神色灰败，连抬头打招呼的动作都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
余念夏垂眸摩挲着腰间玉佩，龙皓晨那倔强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想从他嘴里撬出实情，难如登天。
唯有采儿，是撕开真相的关键缺口。
想到此处，她足尖轻点地面，裙裾翻飞间已朝着采儿的房间疾步而去。
指节叩击雕花木门的声响在寂静廊道回荡，“咚咚——”
两声轻响，像是命运敲响的密语。
采儿拉开门的瞬间，余念夏敏锐捕捉到她泛红的眼眶。
待门板重重阖上，压抑的啜泣声骤然炸开。
采儿浑身颤抖着抓住余念夏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布料：“小姨，圣殿联盟的人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
泪水混着鼻音，字字泣血。
“我就不该对他们还抱有一丝的希望！”
采儿突然后退半步，双拳攥得指节发白，连发丝都因剧烈颤抖而散落额前。
余念夏疾步上前，双臂如羽翼般将采儿拢入怀中。
掌心轻轻抚过她的脊背，动作像安抚受惊的幼兽：“采儿，圣殿联盟的高层究竟和你们说了什么？”
她下颌抵着采儿发顶，声音沉得能滴出水。
“让你和皓晨的脸色如此难看？你放心，有我给你们做主，我要是还达不到的事情，还有陛下在后面撑着！”
尾音落下时，她抚摸的动作陡然加重，似在将承诺刻进彼此血脉。
采儿的抽噎声渐渐平息，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
她抬起头，目光像浸泡过寒潭般发凉，终于缓缓开口：“杨皓涵询问皓晨，愿不愿意为了联盟的老百姓牺牲，强行提升修为，早日达到九阶。”
这话出口的刹那，屋内温度骤降，连烛火都晃了晃，仿佛也在为这荒唐的要求战栗。
采儿的手指死死抠进床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起病态的青白，喉间溢出带着哭腔的控诉：“他们冠冕堂皇地说，天谴之祸即将到来，永恒与创造之神印王座是打败天谴的一大利器。”
“而皓晨是光明之子的体质，是目前最有可能得到这把神印王座认可的骑士。”
话音里裹着压抑的愤怒，像淬了毒的箭。
“所以，他们提出了激发潜力的方式，来提升皓晨的灵力。”
她的声音突然颤抖得厉害，尾音几乎破碎，宛如被寒风冻僵的枯枝，在暴雪里摇摇欲坠。
余念夏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月牙状的血痕。
圣殿联盟那些冠冕堂皇的措辞，此刻在她耳中无异于恶魔的低语——分明是将活生生的人当作随时可弃的棋子，进行最冷酷的算计。
“采儿，你先别着急，皓晨是什么态度？”
她猛然俯身，双手按住少女不停颤抖的肩膀，指尖几乎要陷进骨肉，目光灼灼地盯着采儿的眼睛。
“正是皓晨的态度，才让我更加担心啊！”
采儿突然抬头，通红的双眼布满血丝，像两汪泣血的深潭。
“皓晨听说这个办法能对抗天谴，他竟然有打算试一试的冲动！”
每个字都带着绝望的哽咽，仿佛要将心剖开来给人看。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余念夏心口。
她看着采儿眼底翻涌的恐惧，忽然想起龙皓晨总是将“责任”二字挂在嘴边——那曾是他最坚固的铠甲，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软肋，随时可能将他刺穿。
“我差点没忍住，把皓月是天谴转世的事情，告知皓晨。”
采儿的泪水决堤而下，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如果他知道真相，怎么可能还愿意当这个‘光明之子’？”
“采儿，别冲动。”
余念夏猛地站起身，裙角如黑色的羽翼扫过地毯，带起一阵劲风。
“我这就去劝劝皓晨，让他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
话落的瞬间，她已转身冲出房门，发丝在身后甩出凌厉的弧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压抑的空气。
龙皓晨独自伫立在别墅露台上，任由凛冽的晚风掀动披风，猎猎作响。
远处的落日将天空浸染成血色，宛如一幅末日画卷。
他凝视着神印王座所在的方向，杨皓涵的话如同附骨之疽，在耳边不断游走：“只有你能拯救圣魔大陆……”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骑士徽章，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急。
他缓缓回头，正对上余念夏微微喘息的面容——那双向来冷静如深潭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掀起惊涛骇浪。
余念夏风风火火冲上前，手掌“啪”地拍上龙皓晨的脑袋，没好气地数落：“小皓晨，杨皓涵那个老头的鬼话，你都敢相信！”
她指尖点着对方额头，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几乎凝成实质。
“激发潜力，无异于拔苗助长，在他们眼中，阿玥姐姐舍弃人族血脉，又有了月绣这个深受月魔神器重的月魔族父亲。”
“你这个光明之子身份的含金量，自然大打折扣了。”
她冷笑一声，眼尾挑起轻蔑的弧度。
“别听他瞎忽悠，天塌下来，还有你外公顶着呢！”
余念夏猛地按住龙皓晨肩膀，掌心灌注的灵力微微发烫：“在你成长到九阶之前，我们这些长辈会给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你能够成长起来。”
她的指甲几乎陷进对方披风，生怕这执拗的孩子听不进劝。
龙皓晨抿紧嘴唇，喉结滚动着咽下不安，神色里满是犹豫：“可是，万一来不及呢？”
他攥紧腰间佩剑，金属护手硌得掌心生疼。
“我现在才六阶，我再快修炼，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达到九阶，越往后修炼，提升灵力就会越艰难。”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不自觉带上颤意。
“那个人被称之为圣殿联盟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也是在不惑之年才成就九阶，获得神印王座的认可。”
余念夏扶额长叹，指尖重重按压太阳穴：“小皓晨，龙星宇的天赋远不如你，他先天内灵力不过七十二点，而你现在可是一百，真正的光明之子体质啊！”
她突然凑近，眼底燃烧着笃定的光。
“而且，你比龙星宇的条件更好啊！你背后还有整个魔族做靠山。”
“你想要快速提升灵力，我可以为你和采儿安排特训。”
“保证让你五年内达到九阶，还完全没有副作用！”
她死死盯着龙皓晨的眼睛，生怕错过对方一丝动摇。
毕竟圣殿联盟那套损害根基的法子，就像淬毒的蜜糖，稍有不慎，这孩子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