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节
两个时辰的光阴在指尖悄然流走,余念夏与伊莱克斯才猛然想起圣殿联盟那群望眼欲穿的人。
伊莱克斯屈指一弹,会客室地面骤然裂开空间涟漪,符文如银蛇游走间,一面泛着幽蓝微光的魔法水镜冲天而起——这独步天下的「跨域通讯术」。
正依托永恒旋律的伟力,将千里之遥的画面如画卷般铺展。
“采儿,吾的好徒儿,有没有想吾?”
伊莱克斯刻意挺直脊背,青年版的俊脸上堆满慈蔼笑意。
他本可随意切换苍老形态,却在瞥见余念夏变身后精致的新妆容时,突然生出几分较劲之意——堂堂死神大人。
怎能在气场上输给自家妹妹?
此刻他周身灵力翻涌,将邋遢气息尽数剥离,眉眼如刀削斧刻,整个人锐利得如同出鞘利剑,尽显英明神武之姿。
水镜另一端的采儿瞳孔微缩,险些没认出眼前焕然一新的老师。
往日那个不修边幅的身影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气场全开的强者姿态,锋芒内敛却威压暗藏,让她下意识并拢五指,恭谨行礼:“见过老师。”
唇角的浅笑里,还藏着几分对老师突然“改头换面”的惊讶。
余念夏踩着细碎步上前,指尖似有若无划过镜面,涟漪荡开的光影在她眸中碎成星芒:“早就听说老哥收了个贴心小棉袄,今日总算见着活的了——”
她故意拖长尾音,眼波流转间尽是调侃。
“这么标致的小美人儿,不叫声师姑听听?”
采儿闻言猛地僵住,杏眼瞪得滚圆。
记忆中从未听老师提过有妹妹,此刻突然冒出的“师姑”称谓,让她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小兽,模样煞是可爱。
采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老师曾在亡灵大军前立下血誓,言明自己是孤家寡人。
如今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姑"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她面上仍维持着得体笑意,墨色裙摆随躬身动作轻轻扬起,如展翅蝴蝶:"采儿见过姑姑。"
这一声唤得余念夏眉梢眼角皆是蜜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水镜边缘,心道这徒儿果然比老哥那粗线条招人疼。
圣殿联盟的高层们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喉结频繁滚动着焦虑。
李正直的手肘几乎要把圣月的肋骨戳穿,眼神不住往水镜瞟——再拖下去,天谴的雷光怕是要先劈碎他们的胆子。
圣月咬牙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脊背却在魔法水镜的幽光中绷成直板:"伊莱克斯冕下,圣魔大陆已在天谴阴影下颤抖,您手握死神权柄,定比凡人更懂灭世危机的分量。"
他刻意加重"权柄"二字,妄图用恭维撬开合作的门缝。
伊莱克斯指尖把玩着一缕魔气,闻言忽然冷笑。
那笑声如冰锥落地,让水镜另一端的众人后颈骤起鸡皮疙瘩。
"合作?"
他挑眉看着圣月额角的汗珠,魔气在掌心凝成漆黑小世界模型。
"我的镰刀能收割灵魂,也能开辟庇护所。”
“圣魔大陆的死活,与我何干?"
话音未落,小世界模型骤然爆发出刺目黑光,吓得圣月踉跄后退半步。
伊莱克斯周身腾起浓郁黑雾,化作骷髅虚影在身后盘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而且,你们应当知道,被天谴毁灭的世界,唯一适合生存的生物,便是亡灵,这对我来说,并无差别,因为我本就是亡灵法师。”
他摊开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缠绕着幽绿色魂火,仿佛在无声宣告着对亡灵的绝对掌控。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圣殿联盟的众位殿主面色铁青,喉咙里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陈宏宇却不甘心计划就此落空,向前半步,脸上挤出谄媚又急切的神情:“冕下,难道您真希望天谴毁灭圣魔大陆而不伸出援手阻止它吗?”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颤抖,试图唤起对方的恻隐之心。
另一位殿主紧接着跟上,胸膛剧烈起伏,语气近乎哀求:“冕下,您是眼下对抗天谴最强大的战力,您要是不选择团结人族,那么圣魔大陆就真的没有丝毫被拯救的希望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直勾勾盯着魔法水镜里伊莱克斯的表情,仿佛要将对方的反应尽收眼底。
余念夏闻言,直接对着水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尾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满是不屑。
她毫不客气地打断这令人作呕的道德绑架:“等等,圣魔大陆毁不毁灭,与老哥有何干系?”
她纤细的手指点向水镜,像是要戳穿对面人的虚伪面具。
“又不是他要毁掉圣魔大陆,他顶多就是安居一方,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而已。”
话音一顿,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字字如刀:“你们圣殿联盟道德绑架他人的嘴脸,和当年那些道貌岸然的辉耀圣廷的家伙一样丑陋。”
水镜这头,采儿死死咬住下唇,肩膀却止不住微微颤抖。
她强忍住上扬的嘴角,心道这位姑姑的毒舌劲儿,和自家小姨简直如出一辙。
两人都有把人怼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却又无力反驳的本事,这犀利言辞,怕是能直接撕开某些人伪善的画皮。
魔法水镜散发的幽光下,空气仿佛凝成实质,圣殿联盟众人的脸色比被烧焦的玄铁还要难看。
余念夏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伊莱克斯则漫不经心地捏着一缕黑雾,在指尖翻来覆去地揉搓,黑雾时而化作骷髅虚影,时而又散成缕缕青烟。
整个场面寂静得可怕,众人甚至能清晰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仿佛战鼓在胸腔里擂响。
采儿贝齿紧咬下唇,苍白的指尖攥着裙摆,犹豫再三后终于迈出一步。
她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宛如一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
“姑姑,我的这些长辈,思想固化,他们总是张口闭口为了人族,为了联盟,您和老师别介意。”
她仰起小脸,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恳求,像极了一只受惊后小心翼翼讨好的小鹿。
伊莱克斯不耐烦地甩了甩宽大的袖子,袖口带起的劲风将黑雾卷成一道诡异的弧线,在空中盘旋不散。
“罢了,看在采儿是吾唯一的衣钵传人的份上,天谴之事,吾可以出一份力,具体如何处理,你们和伊娃商量吧!”
他故意拖长语调,尾音里满是敷衍,指尖随意一弹,一道幽蓝的光芒闪过。
“伊娃是灵都的二城主,她可以全权代表吾的决定。”
说着便别过脸去,那嫌弃麻烦的模样,活脱脱像是急着甩掉烫手山芋的顽童。
这话一出,圣殿联盟众人高悬的心总算“咚”地落回肚里。
李正直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目光却瞬间被伊莱克斯随手铺开的卷轴牢牢吸引。
只见泛黄的羊皮纸上,符文如活物般游走闪烁,光芒忽明忽暗,时而汇聚成狰狞的兽首,时而又分裂成细碎的星芒。
他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卷轴,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临摹,可那些复杂玄奥的符文仿佛天书,看得他头晕目眩,心中满是自愧不如——这般深奥的禁制,他连看懂都费劲,更别提亲手绘制了。
杨皓涵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伸手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领,正要开口阐述合作细则。
余念夏却突然发出一声冷哼,那声音尖锐刺耳,像一把利刃划破凝滞的空气。
她今日本就因陪着小皓晨参加联盟那冗长又无聊的会议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更是没了半点耐心。
她斜睨着水镜,眼尾上挑,凌厉的眼神仿佛能穿透镜面,直刺众人心脏:“要合作,你们圣殿联盟就拿出诚意来。”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字字如刀。
“别拿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糊弄人,真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余念夏的指尖如同游走的毒蛇,慢条斯理地在水镜边缘来回摩挲,眼底寒芒翻涌,似两把淬毒的匕首直刺众人心脏:“我的要求不多,第一,向人族公开当年辉耀圣廷迫害老哥的真相,还老哥一个公道。”
话音戛然而止,空气瞬间凝固,她陡然俯身逼近镜面,语气冷冽如出鞘冰刃。
“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腌臜事,也该被扒出来见见光了!”
“第二,天谴之神奥斯丁格里芬毁掉的世界,可是倾尽全力打造了一件大杀器——九天十地灭神大阵。”
她故意拖长尾音,眼尾余光扫过圣殿联盟众人骤缩的瞳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说白了,就是你们成天念叨的七十二魔神柱。”
“想对抗天谴?单靠人族?”
她突然嗤笑出声。
“这和拿鸡蛋去碰城墙有什么区别?成功几率?呵,跟徒手抓闪电一样——等于零!灵都可不会做这种血本无归的买卖。”
“第三,人族对亡灵力量的排斥,早就根深蒂固到骨子里了!”
余念夏猛地一掌拍在水镜上,镜面剧烈震颤,涟漪扭曲了她森冷的面容。
“我要你们发公告、办宣讲,想尽办法扭转普通人的偏见!别到了战场上,我们浴血奋战,还要防着所谓盟友在背后捅刀子!”
“第四……”
她掰着手指,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吐出一条要求,圣殿联盟众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当第六条落下,她突然整张脸几乎贴到水镜上,呼吸在镜面上凝成白雾,字字如重锤:“最后,等你们搞定魔族,必须在神格之力书写的契约上签字画押!”
“有天道盯着,我倒要看看,哪个敢违约!”
杨皓涵喉结疯狂滚动,手忙脚乱地抹着额角不断渗出的汗珠,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看着余念夏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在心底疯狂咆哮:这哪叫要求不多?这分明是要把圣殿联盟架在火上烤,每条都像剥皮抽筋一样要命!
圣殿联盟众人沉默良久,心底渐渐泛起一丝明悟:余念夏以伊娃之名抛出的条件,看似苛刻实则直击要害。
人族单凭圣光骑士团的铁骑与牧师的祷言,在天谴的雷霆面前不过是蝼蚁撼树。
魔族对天谴之神的仇恨早已凝成心口的血痂——阿加雷斯每次提及那名字时,指节捏得发白,瞳孔里跳动的幽蓝鬼火,分明是千年来刻进骨髓的杀意。
杨皓涵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在开口时发出细微的撕扯声:“您的要求,我们需回圣殿议会摆到台面上细议。能否宽限十日?待我们攒齐各方意见,必给灵都一个痛快答复。”
他这话既是说给余念夏听,也是说给身后那些攥紧袖口的同僚——某位殿主因太过用力,指尖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白印。
余念夏闻言轻笑,指尖卷着墨色长发绕了两圈,发尾在魔法水镜的幽光中泛着冷冽的银芒:“磋商是你们的事。”
“丑话说在前头,条件就这六条,少一根汗毛都不成。”
她忽然转身,素白指尖掠过茶具,青瓷茶壶里突然腾起袅袅白雾。
“想清楚了再来敲灵都的门,别耽误我给小皓晨烤龙鳞松饼。”
杨皓涵与几位殿主对视,眼中俱是沉甸甸的压力。
他们比谁都清楚,一旦公开灵都与亡灵势力的合作,就像掀开了潘多拉魔盒——骑士圣山禁地深处,那些被称作“沉睡者”的远古强者,是否该从永恒的冥想中苏醒?
那些用禁咒冰封的史诗级战役,那些被圣光典籍刻意模糊的“黑暗年代”真相,都将随着灵都的曝光,如潮水般漫过人族文明的堤岸。
水镜熄灭时的嗡鸣,像极了众人胸腔里的心跳。
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议事厅,靴底与大理石地面的敲击声,恰似为即将颠覆的旧秩序敲响的丧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