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退
“阿难,且将攻势收了,给本宫几分薄面。”
余念夏周身缠绕着凌厉的破空声,如利刃般划破阿难的鎏金战纹领域,玄色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凌空而立,面色冷肃开口。
那双冷冽的眼眸扫过场中满地狼藉,无形中释放出强大的压迫感。
阿难余光瞥见长公主以“白雪”身份现身,瞬间明白又到了配合演戏的时机。
但这不妨碍他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喉头微动,连忙运转秘法,将话语凝成只有对方能听见的细密音线:“长公主明察!”
“我对玥公主绝无半点男女私情,若有丝毫逾越之心,甘愿受魔神柱万雷噬体之刑!”
“在我心中,她一直是至亲妹妹般的存在!”
那急切的话语里,满是被误解的委屈。
余念夏黛眉轻轻一挑,指尖随意地划过腰间软鞭,同样以传音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本宫心里清楚得很。”
“就凭你的胆子,便是借你十个熊心豹子胆,也断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尾音里似有若无的笑意,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得到长公主的肯定,阿难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放松下来。
他不悦地撇过头,恶狠狠地瞪向惹事的龙星宇,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挥了挥泛着冷光的拳头:“既然白雪骑士开口了,本魔神自当赏脸。”
“不过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实在难以消解我心头的怨气!”
话音未落,周身斗气再度翻涌,似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话音未落,阿难周身战纹轰然炸开,鎏金光芒如火山喷发般席卷密道。
他五指箕张,掌心斗气凝结成碗口粗的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龙星宇四肢,将其重重按在石壁上。
龙星宇喉间刚挤出半声怒骂,阿难的铁拳已裹挟着破风锐响,结结实实砸在他面门上,发出闷雷般的骨裂声。
“让你乱嚼舌根!”
“让你辱人清白!”
阿难每吼一句,拳头便如重锤般砸落,左勾拳轰得对方颧骨塌陷,右直拳揍得鼻梁歪成麻花。
密道里回荡着皮肉爆裂的闷响与含混的呜咽,龙星宇的牙齿混着血水飞溅。
眼球因剧痛凸得几乎脱眶,整个人被揍得像个破布袋般来回晃荡,却被领域之力锁得动弹不得。
不过盏茶工夫,龙星宇已彻底不成人形:整张脸肿得如发酵的面团,左眼完全淤紫闭合,右嘴角裂开的伤口深可见骨。
连惨叫声都变成了漏风的“嘶嘶”声。
阿难甩了甩滴血的指节,鎏金锁链应声崩解,他抬脚碾过对方断裂的肋骨,听着那声闷哼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时衣摆扫过满地血污,说不出的跋扈嚣张。
余念夏强压下眼底笑意,缓步走到奄奄一息的龙星宇身旁。
她指尖亮起九阶光明魔法的暖光,轻轻按在对方心口:“龙家小辈,明知不敌还硬凑上来讨打?”
指尖戳了戳对方肿如猪头的脸颊,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耍的责备。
“今日阿难留手,下次再敢招惹他——”
顿了顿,目光扫过阿难离去时紧绷的背影。
“怕是要把你拆成零件喂魔犬了。”
龙星宇艰难地转动眼珠,喉间发出“咯咯”的气声。余念夏却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不过你这顿揍也算值了——”
看着阿难耳尖泛红的背影,她勾起嘴角。
“至少让那根筋搭错的木头,终于肯承认对玥儿的心思了。”
话音未落,指尖流光一闪,龙星宇双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龙星宇垂眼望向踏碎虚空而来的余念夏,唇角扯出的苦笑混着血珠坠落——对于这位「白雪骑士」的登场,他早有预判。
毕竟过往数次骨断筋折之际,总有那道裹挟着光明魔力的白影劈开重围,将他从死神指尖抢回。
“他杀不了我。”
龙星宇后背抵着龟裂的石壁缓缓滑坐,指腹碾过胸前染血的神印吊坠,金属凉意渗进掌心。
他抬眼时眸光如刃:“只要阿难还想在白玥眼底维持正人君子的假面,就断不会让我横死在他领域之内。”
方才阿难那番“兄妹论”,在龙星宇耳中尽是欲盖弥彰的杂音。
他清晰记得去年霜月白玥生辰宴上,那狂战魔神斟酒时指尖的微颤,以及抬眸望向主位时,眼底翻涌的熔岩般滚烫的暗潮——那绝不是兄妹该有的眼神。
“不过前辈——”
龙星宇舌尖舔过唇畔裂口,血腥味在齿间蔓延。
“您如何知晓我在此处?”
余念夏指尖掠过腰间嵌满星陨石的长鞭,袖口鎏金纹章随动作明灭如呼吸。
“你神印王座的辉光穿透三层魔窟石壁。”
她耸肩时银线披风扫过尘埃,“瞎子都能闻见阿难那厮的暴躁气息。
”顿了顿,眼尾微挑。“
何况你与白玥和离的消息,早像长了翅膀的恶魔,在魔族贵族茶盏间乱飞——听说还是白晔亲王亲执玉笔?
龙星宇周身气压骤沉,指节攥紧碎石发出咯咯轻响。
记忆如利刃剖开胸膛:亲王殿内白玉砖缝里的血珠,白玥递来和离书时垂落的睫毛阴影,以及她转身时,发间银铃轻晃的声响。
他忽然低笑,笑声混着喉间腥甜喷溅而出:“是啊,亲兄长代妹断情,金册玉牒写得比雪还干净。”
余念夏默立片刻,忽觉眼前这个惯来张扬的男人,此刻蜷在阴影里的姿态竟像被剥了鳞的孤狼。
她转身看向密道深处,阿难离去时震碎的青砖仍在簌簌轻颤,恍惚间仿佛看见那莽夫耳尖未褪的薄红——有些心思,怕是连当事人都不敢剖白。
龙星宇疼得犬齿几乎咬碎下唇,眉骨剧烈抽搐间,眼底腾起的怒意几乎能点燃周遭空气。
他以断剑撑地,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胸前浸透的血衣如暗红蛛网黏在伤口,每一寸肌理的牵扯都扯出刺骨锐痛:“白雪前辈,白晔那老东西早该钉在叛徒柱上!”
“白玥亲口交底,她认回魔族生父时,姓白的全程在场递刀。”
龙星宇五指死死攥住余念夏的袖口,指缝因用力泛出青白。
“更邪门的是,那丫头半年前还拿不稳剑,如今抬手就是八阶威压——这他妈是修炼?”
“分明是把人扔进魔缸里泡!”
他喉间滚过野兽般的低咆,胸腔震动着撞出压抑的愤懑:“那些杂种把活人当矿脉挖,拆骨取髓做实验,工坊地下的白骨堆得比魔塔还高。”
忽然松开手,拳头重重砸在石壁上,溅起的石屑混着血珠飞溅。
“等他们批量造出这种怪物,人族防线就是纸糊的——一捅就穿!”
余念夏望着他暴起的青筋如蚯蚓狂舞,忽然扣住他后颈压向自己。
“先把你的脑洞收一收。”
她指尖亮起的治愈之光如融化的金箔,渗进他肌理间炸开暖意。
“白玥的体质本就带着魔族秘火,未必需要人为改造。”
见他还要开口,她指尖弹了弹他额角。
“真要查阴谋,等你能站起来把阿难揍回去再说——现在嘛…先当几天安静的伤员。”
“据我所知,魔族那个人魔改造计划的烂摊子,背后一直是树魔神布松在捣鼓。”
余念夏指尖狠狠扯过披风银线,金属丝线在掌心勒出青白痕迹。
“但就算那老东西把树根都榨干,也没法在半年内捏出个八阶强者。”
“这种硬灌修为的歪招,跟把生铁水倒进木模具里有什么区别?”
“表面看着锃亮,内里早酥成渣了,将来最多在九阶一级晃悠,连魔窟的门槛都踹不破。”
她斜睨着龙星宇紧得能夹死蚊子的眉心,故意放缓语速:“再说了,那破实验的成功率低得可怜,十个人扔进去,能囫囵爬出来一个算祖坟冒青烟。”
“加上所需资源能堆成魔山,就算魔族把国库翻个底朝天,也养不起几个‘速成废品’。”
见龙星宇眼尾终于松动半分,她忽然冷笑出声:“白玥那丫头能窜得这么快,不过是喝了魔神皇枫秀的心头血——那可是魔族老祖宗的本源之力,相当于把一头远古巨龙硬塞进凡人皮囊里。”
指尖在空气中“嗤”地划开。
“你猜这世上有几个脑袋能经得起枫秀一巴掌?敢跟他要第二盆血的,早被拍成魔窟地砖了。”
龙星宇肩头猛地垮下来,后背重重砸在石壁上,喉间溢出的长气惊飞了墙角蝙蝠。余念夏见状,指尖凝聚的光明魔力化作细针。
“噗”地刺入他手腕穴位:“至于白晔…他要是真敢背叛圣殿联盟,我这白雪骑士的佩剑,早该在他脖子上刻十字了。”
“说到白玥生父的事。”
她忽然压低声音,目光如刀扫过密道拐角阴影。
“白晔前日托人带话时,牙都快咬碎了——当年那档子事,他不过是替某个藏头露尾的王八蛋背了黑锅。”
“白玥那生父,可是月魔族实打实的‘皇亲国戚’,跟月魔神阿加雷斯沾着血亲。”
余念夏指尖敲打着石壁,每一下都溅起细小石屑。
“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九阶在他眼里不过是入门门槛。”
她垂眸看着龙星宇紧绷的下颌线,故意拖长尾音:“白晔哪是默认认亲?”
“月魔神阿加雷斯亲自出面,拿治愈陈子巅前辈伤势当筹码,白纸黑字立了契约——白晔能做的,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不着白玥自己的选择。”
说到这儿,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在掌心画着契约符文。
余念夏低头思索,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
要怎么编才能让这谎天衣无缝?她舌尖抵着后槽牙,盘算着如何把漏洞都补上。
龙星宇抿紧嘴唇,喉结上下滚动。
白晔可是称号级猎魔团的顶梁柱,若连他都背叛……这世道,还有哪里能找到纯粹的忠诚?
“我满心想着见皓晨,求他原谅我这个失职的父亲,”
龙星宇声音发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谁能想到半路撞见白玥和魔族勾肩搭背?”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当她是贴心小棉袄!”
他脸上写满被背叛的痛苦,可落在余念夏眼里,只觉得那副模样比魔窟里的扭曲藤蔓还要让人作呕,胃里一阵翻涌。
余念夏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嫌恶,面上却堆砌出关切神情,指尖在腰间传讯符上轻轻叩击——那枚刻满星纹的银符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白玥这步棋走得确实孟浪。”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指尖将袖口银纹绞成死结。
“好在和离文书已盖了圣殿金印,你二人如今如断绳纸鸢,再无瓜葛。”
“龙家小子,天下美人如恒河沙数。”
她忽然重重拍上对方肩膀,掌下肌肉硬得像块淬了冰的生铁。
“何必吊死在白玥这株带毒的曼陀罗上?”
“外头花田连片,随便采撷一朵都比这强。”
“前辈说得是……”
龙星宇喉头滚动,眼眶泛起病态的潮红。
“可皓晨是我骨血相连的亲生子,为人父者岂敢推诿责任?”
他猛然攥住余念夏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灰。
“求您务必替我捎句话,这些年我……”
余念夏听着这黏腻的“父爱宣言”,胃里翻涌的酸意几乎冲上喉头,面上却依旧柔肠百转。
“现在知道演慈父了?”
她在心底冷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早年间把妻儿丢给魔族当靶子的时候,怎么没见这副嘴脸?”
“如今魔族青年才俊排着队想当皓晨后爹——尤其是门笛那小子,生得唇红齿白,一句‘姐姐’能把白玥叫得腿软,哪轮得到你这老货?”
“我会找机会跟皓晨谈谈。”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指尖凝聚的光明魔力如蛇般缠上对方手腕。
“至于他肯不肯认你……”
她斜睨着洞口外翻涌的幽绿魔气,尾音里浸着冰碴。
“就看你前世积没积下让亲儿子瞧得起的德行了。”
“只是不知他此刻猫在哪个旮旯?”
余念夏眼尾扬起锋利的弧度,指尖捏着耳坠碎钻轻轻转动,碎光在瞳孔里碎成寒星。
龙星宇见状,眼底精光骤盛,腰间咒文轰然炸开,一枚刻满古老符印的黄色灵炉破土而出,在胸前嗡嗡震颤:“前辈稍安勿躁!”
他牙齿咬破指尖,血珠砸在灵炉纹路间,顿时窜起蛛网般的金色闪电。
炉身浮现出粟米大小的坐标刻度,如活物般蠕动着钻进他眉心。
余念夏挑眉作疑,指尖抚过剑柄:“这玩意倒是新鲜——比魔族的魂链追踪术还多三道拐。”
“这是灵炉的‘印记钉刺’技能。”
龙星宇喉结上下滚动,毫无防备地凑近半步。
“只要在那小子身上留过指甲盖大的标记,就算他躲到魔窟锅底,我也能把他薅出来。”
余念夏指尖猛地攥紧裙角,面上却绽开恍然大悟的笑。
原来这老东西早就在皓晨骨头缝里埋了追踪钉?
等她回去启动系统全域扫描,还怕找不出那枚嵌在血肉里的“眼睛”?
她垂眸时,睫毛阴影里掠过刀锋般的冷光。
“活见鬼了!那枚印记的感应怎么突然跟被掐断的琴弦似的?”
龙星宇瞳孔骤缩,指尖如捣蒜般戳着眉心,眉头拧成铁疙瘩。
余念夏垂眸掩住眼底讥讽——系统出品的遮掩玉坠,连魔神王的神识都能当千层饼隔断,就凭这老东西的灵炉三脚猫功夫?
她瞧着龙星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团团转,指尖却温柔地按上他后心,治愈魔力如蛛网般渗进伤口:“许是隔着三重大山,又或是……”
故意拖长声音看他肩膀骤紧,才慢悠悠补刀。
“被什么硬茬子给截胡了?”
袖中传讯符震得发烫,余念夏终于捺不住性子。
银质袖口“唰”地扫过地面,扬起的尘埃里裹着细碎的光明咒文。
“找不着人就先养伤。”
她弹了个响指,治疗魔法在龙星宇腰间绽开淡金色花盏。
“我这儿可没闲工夫陪你玩寻宝游戏。”
“下次撞见阿难那尊煞神,记得绕着走。”
披风在洞口卷出猎猎风声,她回头时眼尾挑着冷光。
“我这白雪骑士的剑,可不是给你当挡箭牌使的。”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化作流光穿透魔雾,唯有龙星宇对着空荡荡的石壁,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